第2章 抛物线的起点

已经失去知觉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撇开了手机,窦含呆呆的看着那纱窗上那暗红的光斑越长越大,血液里,隐隐有一股莫名被同步揪起的滋味在不停的涌动着,而且越来越强烈,像是一颗心掉进了芥末缝制的网兜里,又更似一个无望爬出的深井,井口被愈加深重的光斑整个笼罩着。

望了半晌那窗外已经越升越高的朝阳,她缓过神来,还是习惯性拿起了手机,打开老公简秦的微信,是啊,起码应该告诉他,原本已经少的可怜的那么几个直系亲属,至少他是有权知道的,打通微信语音电话。

“跟你说哈,吴童刚才微信回话啦,说老爹已不得不出院多天,情形不太好,已好多天大小便不通了,只能无可奈何的坐在马桶上,等待医院最后判决的曲线安乐死的状态啦,兄弟说感觉他大概就这几天,倒计时了。

“啊!不会吧,不能呀?咋就发展这么快咧!才几天呢,按理说,越是老年人,其新陈代谢的速度越慢,所以他癌变扩散的也会越慢啊!”还在上班讨生活的简秦,曾经半只脚踏在中医的门槛里,依然对老丈人报以十分乐观的态度,质疑窦含他们的那套悲观言论。

“再说老爷子,他没有任何基础疾病,三高都在正常范围值,比起我们,甚至年轻人都要好很多,他说自己起码要活到百岁不成问题的,这保票才下了没几个月嘛!怎么就说不行就不行呢?通便的办法也有的是嘛,可以去中药店买点麻仁丸什么的,再不行,用西药开塞露更快而直接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爷子就这么胀着,痛苦着吧!”

“先谢谢你的一片孝心,具体情况你我都不了解,他从住院到现在,你也没空去看看他,所有的担子都只能甩给兄弟一人承担。再说的话,我们都鞭长莫及,事情远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轻松,你也不是专家,该怎么处理,只能由吴童自己看着办,我们不是医生,更没权利,没资格去开方子,只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再说任何治疗手段,和过程都是要承受煎熬的,他这把年纪了,他能不能承受,还有兄弟他一个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也得承担身体和心理的各种压力,也是蛮不容易的,随他怎么安排吧,我们也不能再跟他施加压力啦,不然把好人也磨出毛病来,你不知道,好人也是怕病磨的啊!所以,不是光耍一耍嘴皮子,单单表一表孝心的事呀。”

“那要不,你赶快坐车过去看看嘛!免得我去了又忍不住乱发表意见。”

“喂,拜托哈,你不要忽左忽右,如果你认为现在仅剩的老丈人,有必要去看看他,已经所剩不多的最后时光,你就去,反正去和不去都随你,好吧!”

“诶,我不是多天都要过去的,一是上班,一是你说暂时不去吗!要不,叫上儿子小坤和他的女朋友,我们四人一起都过去看看,行嘛?”

“这还算说到点子上了,那就说好,晚上一起过去,起码我们两个骑车先去看一下,再不,或者三个,四个,到晚上再说吧。”

屋外的阳光又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着,已看不到高光点在哪儿?更不知道它起始的位置是在何处?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看时间,窦含不得不欠身起来,又到点得跟儿子小坤做饭了。

眼前跳出好多年前,还在上幼儿园小小班的小坤,他们三人恬静的围坐在靠街口,一家麦当劳的小桌子边,父亲点着香烟,在窗边午后的阳光里,轻松愉悦的吐着烟圈,一脸满足的看着身旁的小坤,用尽法子去哄着他吃汉堡套餐,而小坤却只知道玩那个赠品玩具,时不时再喝一口饮料,那温馨的画面,那样的天伦之乐简单却美好着,也是那么的短暂,虽然似乎也仅此一回,仿佛就像是在昨天一样,可一晃小坤已是而立之年的大人啦。

不想老父亲这一下子就成了极速下降的抛物线,而且马上就快要向终点坠落,在眼前坠落。

回头很想在记忆里追溯一下他的生命线,抛物线的起点又在哪儿呢?

一边快速走向卫生间的窦含,一边还在用问号,尽力在自己的大脑里收罗,打捞老父亲曾经素衣的些许过往,以及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都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