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信上天不如信我

距离我下班还有两小时，我忍不住拿起放在我电脑旁边的杯子把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

“今天晚上基本没什么事了，这几天一直都没啥事呢。”

同事坐在旁边和我闲聊，我有些烦闷，这几天自己负责最助手的接生任务，每一次都会有十个小时以上。这不要紧，毕竟这是医生该做的，可同为女性，她们那些不理性的丈夫却觉得我随时会进行欺诈。总会有人因为消费的问题或其它的事情与同事起争执，我已经筋疲力尽的想要解释，结果有一次，那场手术结束后，她的丈夫在我的劝阻下，慌乱地扇了我的脸……

在保安和其他医护人员的协助下才终于让那位先生冷静下来，那人一边斥责为什么生一个孩子这么久一边又大吼我们剖腹产会让他的孩子变傻。

听着同事的抱怨，我也揉揉眉心感叹：“这样好啊，总比见到有人死去来得好。”

她略带遗憾但也没有过于激动：“说起来今年圣诞节你要回美国吗？”

“还没想好，到时候再看情况吧。能不能请假都不一定，而且说到底还是工作更重要一些这样才是正确的吧？”

话倒也真，她起身拿着她自己的空杯子到我面前晃了晃示意我把自己喝空了的杯子也给她。我把杯子拿给了她，同事一边往旁边的咖啡机走去一边又和我聊着：“话说回来我原本以为外国人说中文都是带着一种怪怪的调的，结果你一来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不会说中文还特意用英语和你沟通呢。然后那天回去的时候我还和我女儿说了一句话，你猜猜是什么？”

“什么呀？努力学习？”

同事倒好了咖啡，她一只手拿着一杯，看着很烫的样子，白气一直往上冒，她也赶快把两个杯子放在桌上。我的那杯离我有点远，我伸手挪了挪确认目前喝不下后继续盯着屏幕工作。

“我和她说要赶快学好语文啦！免得到时候都不如个外国人！”

“也不能算吧…我的妈妈是中国人啊，小时候她就有教我了。”说实在的，被人一口一个外国人好像不怎么舒服，我站起身和同事说完这句话就出了门，现在也挺晚了，这楼也不是什么治疗感冒之类的楼层，所以现在这层楼安静的让我觉得有些可怕。

我照例走进了走廊的第三间病床，脸上的口罩也早就在进门前重新戴上——这是个只有一个孩子躺着的病房，她一开始真的很好看的，因为曾经我有见过她父母给我的照片。

哦，是的…

她的父母直到现在也没放弃，明明已经把房子都卖了也一直没放弃治疗。

在半个月前遭遇车祸的她是幸运而又不幸的苟延残喘的活在了这个世界上。记得她的父母说那天她刚要去上初中的路上，那是她去参加分班考的一天，现在已经是九月底了啊…

我的几位同事实在优秀，硬生生把这位徘徊在生死间的人拉了回来——我只是站在旁边帮点小忙，莫名觉得抱歉。

她被送来时很急，我和另外的同事抬着担架，面部是已经尽量弥补了，可还是留下了快占半边脸的疤。这没什么，只要人没事不就好了吗？

现实就是和梦想是对立的啊…

抢救结束后她没有醒来而是成了植物人，醒来的概率太低了，低到几乎可以放弃治疗。

“很感谢您，我们会继续治疗的。”

那是她父母的意愿，我也成了平时偶尔照顾她的人。听说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人也一直很乐观，但又是个信仰基督教的好孩子，是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撞了她的车辆已经找到了，她的父母也不忘起诉，一定要成功啊…

“上帝啊，我的未来会不会很美好呢？一定是会的吧？”

她的母亲曾经与我无意的提起，那是她经常对自己鼓励的话。

看着她的因车祸而毁掉的面容，我蹲下身停下刚才的讲课声有些无奈的看着她。醒的过来的吧？一定可以……

看看你的父母吧，他们很爱你的啊，但不要紧，如果你现在醒不来也没事，不用着急，但是尽量快点吧。我只能在这陪你说些话，做的也很微不足道，你的父母他们知道好难受的……

好吧，那些中文有些我不会说，管他的，用X来代替吧。

看着她的脸庞，我无能为力也无力而为。她信仰的上帝自始至终没有帮助她啊——

“相信上天不如信我…”

这是我自始至终都替她感到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