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恕风轻云淡的说出这句话,她的眼神冰冷,脸上却还在笑,像是在嘲讽驰序父亲的无知。
“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驰序的手紧握住方向盘,容恕似乎还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前面红灯亮了,驰序猛的一脚刹车踩下去,差点把后排没系安全带的容恕甩飞出去。
容恕稳了稳身子,她笑意盈盈的看着已经在发怒边缘的驰序,她永远都是这样,最懂人性的弱点。
同时,她也最懂驰序。
“我出生在罂粟花盛开的国度,从小,照顾我的阿姆就告诉我,我的家族与警察势不两立,警察要摧毁我赖以生存的家园,我的父亲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把我藏在那里。”容恕声音平静的讲述着一段从未被揭开过的往事:“六岁那年,家里人给我请来了一位中文老师,老师说他姓江,江河日下的江,我的中文就是他教我的。
他还跟我说,楚恹的恹字寓意不好,他想帮我改个名字,我假装开心,他就跟我说,那就叫容恕吧。宽容的容,饶恕的恕。
可是我要对谁宽容,我又需要谁饶恕呢?
他陪了我十二年,是他告诉我中国的历史,让我知道了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同时也是它告诉我罂粟花有多致命,每年又有多少人因它而丧命,可是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警察,可是怎么办呢?我太孤独了,我想要找个人陪我说说话,江老师真的很好骗,我告诉我自己,只要他乖乖的,我就一定会保住他的这条命。
可是啊,他居然忘不了他警察的身份,非要跟我对着干,所以我就用他的枪结束了他的一生。”
驰序就默默地听着,他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傻透了,他爸爸也傻透了。
他早就知道楚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居然就在刚才,他还幻想着重生归来的她会明白人世间的温情。
但事实就是,一个具有天生反社会人格的灵魂,是无论怎样也不可能拥有同理心的。
在快到安知雅家的时候,驰序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林淮打来的,由于驰序要开车,所以他的手机是连上车载蓝牙的,林淮的每一个字容恕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淮说:“先生,祝家的鱼活了。”
驰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容恕,她正看着某一个地方出神。
驰序很谨慎的告诉他:“先别急着收网,等我回去看一眼成色再说。”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安知雅的家是一栋山中别墅,别墅的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往里走有一个长长的画廊,画里画着许多名胜古迹,皆是出自于名家之手。
再靠近一点,里面是一间装修典雅的中式风格的大厅,大厅里面摆放着一排排架子,红漆镂空雕花的架子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本该出现在博物馆里的陈旧古董。
在佣人的带领下,驰序和容恕穿过了犹如迷宫一般的长廊,终于看到了别墅的冰山一角。
安知雅就坐在长廊的尽头等着客人来访,她亲自带领驰序和容恕进了别墅大厅。
大厅的装横与外面的中式风截然不同,别墅采取的是西式装修风格,占地面积起码有一百多平的客厅墙壁上挂着风格各异的油画。
其中最为诡异的一幅,上面用黑色元素描绘出许多张人脸,最后拼成一个哭泣的孩子,这幅画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压抑、恐惧和黑暗。
容恕趁驰序还在跟安知雅聊天时偷偷拍下了这幅画,她抬头一看,有一个正在工作的摄像头正对着她闪着诡异的红光,容恕看着那个摄像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慢慢走向正在进行谈话的两个人,她心安理得的打断了俩人的对话:“安小姐,我能请问一下,你们家这房子为什么会有两种装修风格呢?”
安知雅看着容恕迟疑了一下,直到驰序跟她解释了一下容恕尴尬的身份,安知雅这才放下戒备。
安知雅指着这栋大别墅侃侃而谈:“实不相瞒,家父生前最爱收集那些古董,甚至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只要是一听说哪里有古董,他饭都不吃也要赶过去,当年家里装修房子的时候,父亲也是因为拗不过我,所以才没有把房子全部都装修成外面那种暴发户风格。”
安知雅讲到这儿,她的脸上洋溢出了幸福的微笑,随后又苦笑了一声:“我怀疑家父就是被人用这个理由骗出去的。”
安知雅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我母亲在我幼年时期就因病过世了,这些年我跟着父亲相依为命,突闻噩耗,请恕我真的无法接受。”
驰序给她递过去了一张纸,安知雅接过之后说了声谢谢。
“安小姐,那你知不知道你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容恕看着安知雅的眼睛,却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在观察安知雅,人的一切都有可能会骗人,唯有眼睛不会。
听到容恕的这句话,安知雅明显是一愣,她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
安知雅越说声音越底,像是陷入了某种困境。
容恕起身绕过了话题,她指了指那幅诡异的画,她歪着头好奇的问:“安小姐,我觉得这幅画挺特别的,能送给我吗?”
驰序也发现了那幅画的不同寻常,他静静地看着容恕不说话。
“不行!”几乎是下意识的,安知雅想也没想,拒绝的话就说出了口。
驰序把容恕挡在身后,他温柔的说着抱歉的话:“不好意思,新来的年纪小不懂事,安小姐别见怪。”
安知雅也自知自己是失态了,刚想解释,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佣人端着茶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她又闭上了嘴。
女佣人年纪约摸四五十岁,穿着一身干净的统一制服,她恭谨的给每个人都添上了一盏新茶,然后替安知雅解释道:“不好意思啊,亲爱的客人,这幅画是安先生留下来的遗作,所以小姐难免会舍不得。”
这个佣人跟其他佣人明显不同,她对待安知雅的态度很令人费解。
她好像对这个家了如指掌,而安知雅也很听她的话,其他佣人在她出现的时候,几乎是不会现身的。
“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那我就以茶代酒,给安小姐道个歉。”容恕态度谦卑的拿起茶杯,也不顾这杯茶到底烫不烫,直接一饮而尽。
驰序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担忧的眼神落到了她身上。
不过几秒,他又立马收回了视线,他朝安知雅告辞,然后带着容恕原路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