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锋锐

《径横书》里面的思路启发,让林逸寒学会了浩然气的另一种用法,怎样用,完全看他对经典研究如何。

原文有那个思路,再加以想象,施之于现实,用之于个人,即便有所牵强,也可以实现。

而若原文没有……浩然气是最为真挚不虚的力量,连做了问心有愧的事情都会自戕,更别说欺瞒它了,后果只会更严重。

是以,儒家之术重修身,需看齐圣贤,圣贤说可以有,那便可以为之,这是浩然气的第一个弊端——需受制于人,这个人是指先圣贤人们。

而第二个弊端,则在于它的使用不是完全的心想事成。

譬如念一句“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将彼夏拟作此夏,难道大夏国便会亡国?

这是完全不行的,且不说需要多大的浩然气,更重要的,在于它使用需要媒介,而这个媒介,在于人本身。

它是需要从人胸出,御人心意,经人之四肢手脚口舌,才能施展出来发挥作用。

如之前那般只是用来演化水元气阻挡灰犬离去倒还好,想要拿来诅咒或作什么威力强大的法术,那是万万不能的。

林逸寒此刻便面临着这种情况,剧痛引来狂怒,看到那青衣中年的瞬间,他更是目眦欲裂,恨不得将在场之人全杀了才好。

然而指望念一句经典,对他施以伤害的人便纷纷死绝,那是不可能的。

……

“……子曰: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话分两头,既不能以雷霆手段击杀在场之人,那么越拖延便越危险,他孤立无援,对方可是援手不断的。

念完此句,他的伤口并未愈合,那不断流出的鲜血乃至伤口,突然增添了一丝奇异的血红色彩,仿佛光晕般附着在他的右手上、他的兵刃上。

不能暴露葬身火……它是我逃亡之基,不能暴露!

暴怒和剧痛如潮水交替冲袭着他的大脑,林逸寒只坚守着这最后一个念头,强行忍住了唤出葬身火大杀四方的冲动,右手紧握,扁担外的布包和竹干寸寸断裂,露出了其中灰扑扑、脏兮兮的晦明刃。

他首先向后挥了一刀,与左手角力的力道顿时就松了,他没有回头,先向后退了一步,横向斜斩。

那一排企图前来架起他的枪,纷纷断为两截。

这时,他才有暇短暂回顾,方才拿枪刺他的是一个黑衫人,年龄已经看不清了,因为他已经被劈成两截,尸身都各自散落向不同的地方,骇得后方的人连连后退。

后方无恙,他心下稍安,自启用浩然气后,血液仍流,但气弱的感觉却暂时消失了,他知道长久下去并非好现象,然而手里挥刀毕竟没有章法,斜踏向前斩了两刀,因其锋锐无匹,将两个甲士再连人带甲劈开后,便被甲士们换了长枪又逼了回去。

这次他们不再企图架起他,点点枪尖如寒芒袭来,抵挡要耗费不少心神,虽然每挡一刀能劈断一根枪来,然而对方换枪乃至换人的速度何其之快?

阵型一起,两番兵士轮流来袭,后方蠢蠢欲动,包围之势一时将成。

这样不行!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经络……在燃烧!

林逸寒感觉胸中因狂怒而沸腾的浩然气,随着这句话出口,似猛地找到了出口,往浑身上下经脉汹涌而去。

同时使用浩然气以两种不同的用法,而且还是拿来作即时战斗使用,这对他的临场想象的反应、一心二用的心力、浩然气的总量和经脉的结实程度,都是极大的考验。

特别是他方才步入周天境不久,经脉其实还未熟悉元气的感觉,丹田的一重浩然气已是勉强应付,这膺窗穴胸口的浩然气再加一重,那真是感觉浑身筋肉寸寸断裂,痛苦得很。

“呃啊……”

极度痛苦之间,他想要分心想些什么来分散精神,第二重的浩然气的效果已开始显现,周围人的动作在他眼中霎时慢了下来,而他自己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凝滞;与之同时,一份紧扼喉咙的力量随之袭来,他要说话变得极为困难。

得分心想些什么……

视野中的世界变慢,他轻松一刀再次劈断了兵士们的长枪,要迫上前去时,又被对方轮换下的另一队给逼了回来,后方更有危机感临身。

他突然屈膝横跳,单腿踏在后方插来的一根枪上,反手刀出,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顺枪竿小步踱到那已死之人的肩上,躲开咫尺间不断穿插来的枪尖,横空跃起,那失头之人无力倒下。

脑海中突然一滞,一副画面正完美吻合他此时的姿势。

右腿腾空,头重脚轻,顺势脚上头下,臂膊和手中的锋芒自然也在下方,映入眼帘的,是无数追寻而来的枪芒——和它们后面的主人……

剑围……进了!

晦明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是一柄奇异的兵器,但它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当刀用,亦可以作剑使!

“清风无意剑……杨柳抚水!”

满心的压力似乎随着一声轻咤喷薄而出,同时绽放的还有那一抹从灰扑扑刃身中发出的雪白剑华,如杨柳依风,弱弱抚水,溅起一圈血色涟漪!

林逸寒翩然落下,单手撑地,浑身的重量只在那一只手上,弯曲、蓄力、迸发!

随着第一队人的飙血倒下,第二队人从空隙中杀出,正要对单手撑地的少年动手,但见他单手便撑起身体,之前那血红色的异芒在手心中猛地一迸,身子以比落下更快两倍之速高高腾起,腾挪转换间,已是头上脚下。

“清风无意剑……飞鸿起落!”

那脏兮兮、暗沉沉的刃身上,突然似鸿毛翩飞起剑影,而当认为那是剑影去关注刃身本身时,剑影已翩飞至各处,刃身本身却不知何时消失了。

下一刻,那剑影溅起人血,刃身猛然于红中乍现,其后是持刃的人影,操枪去戳,那血下后哪有人?

另一剑影临身,则再次溅起锋芒,红色的血花一闪即没。

一时间人人自危,对那剑影纷纷躲避不及,队形刹那间出现了混乱。

“不要乱!援军到了!放箭,放箭!”

林逸寒随着剑影踏步肉摊、旗杆、檐角,蹲身回顾,他手中的红色异光渐渐虚弱,‘以直报怨’的效果随着浩然气逐渐不支黯淡下去,然而几处伤口仍在汨汨淌血。

回望那呼喝的官吏,随着他的喊声,已有军士架起弓弩,依稀看得见的后方街角,源源不断的甲衣泛着寒光汹涌而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青衣中年,转身顺着屋脊踏步奔逃而去,只留下一地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