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奏罢,晚月的烤红薯也早已经吃完了。
听着琴音停止,余音还悠然的环绕在整个小院之中,晚月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也不知道今年的雪几时会下。”
陈潜看着门外,若是下雪了,满桂树的雪,漫天遍地的白,整个洛城都是银光素裹的样子。取了桂枝上的融雪留着酿酒,真是一幅好光景啊。
往年一入了冬,晚月便盼着下雪的日子,今年果然也是一样,晚月定然是盼着下了雪又要与阿千去打雪仗,一起再院子中堆雪人,烤着火听阿千吹牛了。
晚月走到堂内,抚了抚陈潜的琴,依旧是十分难听的音调。
“时元。”晚月伸出手指抚摸着琴头刻着的“时元”二字,“你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呢?”
陈潜愣住,自己与晚月相识四年,怎得忽然想起来问自己为什么叫时元呢?陈潜不语,他的本名是叫陈潜,取得时“潜龙在渊,君子待时而动”之意,晚月并不知道。
时元不过是自己的字,而京都男子及冠才会有字,自此时候亲朋好友便会叫自己的字,在这之前都是唤名字的。陈潜也是如此,但是早早地起了字,所以知道陈潜字时元的并不多,除了定远侯府的家人。
“时元”这个字是陈潜自己起的,时为时节、时令,而元是万物初始之意。陈潜出生是在一个大雪的冬日,他认为自己出生代表着自己一生的开始,也代表着陈潜的世代将要来临。
陈潜想想满是自嘲的笑了笑,从前那样嚣张自信的陈三,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了。
他并没有回答晚月,晚月似乎也没想过等到他的回答。
晚月坐在陈潜的桌案前,翻看着陈潜看过的书,真是晦涩难懂,她有时也不明白,陈潜为何爱看这些让人摸不清头脑的书,尤其爱看什么兵法之类的,晚月看了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有翻看着陈潜近日做的画,写的诗,虽看不懂,但晚月的面容还是透露着一丝莫名其妙看起来就觉得怪怪的笑,仿佛是看到什么很值得她开心的东西。
陈潜看着晚月的怪笑摸不着头脑,只是上前去将晚月烦乱的书籍与字画重新整理整理,晚月回回来,回回便要翻看他这些东西,陈潜任他翻看,只等她看的差不多就再整理起来。
若是从前定远侯府中伺候陈潜的倩倩、浅浅两个姑娘看了,定要吃惊的合不拢嘴了。从前小公子的书房是谁都不允许进的,就连他们贴身伺候的两个丫头也只是每隔三天去洒扫一番,桌案上的书与字画一律不许动。
整个定远侯府的人都知道,不要靠近小公子,不要靠近小公子的书房,更不要靠近小公子的卧房,陈小公子有严重的洁癖!若是靠近了,那必然要被陈小公子拖出去发卖了。
如今别说洁癖了,来了洛城什么怪毛病都没有了。遇到晚月陈潜也只能无奈,任由晚月翻看自己的东西,还要对他百依百顺,若是晚月小姐想要一副桂花图做绣样,那陈小公子定然要立刻马上做出来,并画出多个版本,任由晚月小姐挑选。
你看啊,这世上总有人愿意为你妥协,也总有人甘愿为你妥协。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他便知道,这辈子都要栽在你心中了。
陈潜在整理桌案的时候,晚月就坐在桌前托着腮看着陈潜笑,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真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不仅长得这样俊朗,书读的也好,诗写的也好,画做的也好,琴弹得也好,总之就是什么都好。
越看越好。
没有理会她这种不明所以让陈潜读不懂的目光,这个已经在晚月心中似谪仙一般的男人,此刻正认真的收着字画。
从书中掉初来一张纸都没有发现。
晚月拿起这张纸,上面明显是一张琴谱,有许多涂涂改改的痕迹,纸张有明显的褶皱,一看便是被拿在手中反复的看过。
“这便是你新做的曲子吗?就是刚刚弹得那首吗?”晚月翻看着这张纸,并不能看懂上面这些字与乐谱的意思,俯着腰装画的陈潜听到却“蹭”地一下站起身,走过来便要将这张纸拿走,脸上还带着些潮红。
“诶诶诶,怎么了嘛,干嘛不让我看啊?”晚月换了一只手拿着琴谱,险些就被陈潜抢走了去,本以为是张普通的琴谱而已,这些才是真正的引起了晚月兴趣,晚月背过身仔细看着这张琴谱,忽然恍然大悟般笑着。
“哦~原来这首曲子,是叫望月啊~”晚月意味深长的笑着,此时倒是任由陈潜将琴谱拿走,看着陈潜因为窘迫而泛红的脸颊,晚月打心底里特别高兴。“时元哥哥~原来你这么喜欢看月亮啊。”
虽然陈潜知道晚月看不懂琴谱,还是打心底里觉得慌张,像是被人窥探了心底不可言说的秘事一般。
并不只是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做《望月》。若是有通音律的人一看便知,这首曲子做的是多么缠绵,多么缱绻,这首曲子不像是男子做的,更像是一个思念郎君爱而不得的青楼女子做出来的。
这首曲子自然不是陈潜刚刚给晚月弹得那首,天知道他如何在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想入非非,思念晚月的时候作出了这首奇异的曲子。
又神差鬼使的命名为《望月》。
这张纸陈潜自然是拿在手中丢也不是,留着也不是,反复修改反复品味,越发觉得有事男子气概。
果真是爱情使人盲目,使人麻痹,使人认不清自我。
陈潜将琴谱重新叠好,塞进一本名为《周氏兵法》的书中,朝晚月挤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在晚月心中,这首曲子自然是陈潜在思念自己时做的,也是为自己做的曲子,虽不懂其中意味,但配合陈潜的反应依旧是不难看出陈潜的情谊。
“这样好的曲子,时元哥哥定然要多多弹给我听哦,我爱听的紧呢。”
陈潜尴尬的笑笑点头,敷衍着迎合了晚月的话。
实际上这首曲子大概不会弹给晚月听了,如果真有一天,陈潜弹了出来,那才真真是疯了。陈潜不敢想象,自己要到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弹得出这样色乱情迷的曲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