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租了,换了一套同样是靠海的房子。只是这回的是栋小别墅,而且是从龙王那儿得的钱全款结清买来的。
别墅面朝大海,值得一提的是,每个晴朗的早晨都能从二楼卧室的落地窗看到海面上缓缓升起的太阳,巫伯德很喜欢,我也是。
另外我还有个退休了的外科医生邻居,他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还很硬朗。我搬过来的那天他还来我家串门,给我送了不少小鱼干。
我有些惭愧,按理说我初来此地,日后承蒙邻里照顾,得是我登门拜访他才是。作为回礼,隔天我给这位热情的邻居送了一些超市里买的梅干菜。
好在对方没有嫌弃,说自己正好想吃梅干菜扣肉,并且晚上做了,邀请我跟哲丘到他家去吃,我光明正大带上了巫伯德。
这位退休的老邻居姓苏,人称苏老,儿女不在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住。
我本是想同旁人一样叫他苏老的,但在他美味梅干菜扣肉的威逼利诱下,老老实实叫了他苏爷爷,哲丘也和我一样中了招。
巫伯德吃东西是不需要进口咀嚼的,他只要闻一闻就相当于尝了,他也说苏爷爷的手艺不错。
国庆假期转眼就过了三天,搬家那会儿确实废了点事,现在哲丘缠着我给他跳舞,说我答应过他的。
话说我前几天我以为他忘了,本打算就这么装傻把剩下几天过完,没想到小家伙对于这件事出奇固执,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信守承诺。
我还没有准备好给巫伯德跳舞呢,突然想起我跳舞需要的妆容,也不知道巫伯德跟雅哲能不能接受。
在国庆假期的第五天,我决定履行我的承诺了。
我跳的这种舞妆容是十分夸张的,而且教我的老师说,无论如何也不能简化!
我不能为了我的朋友亵渎这舞蹈的灵魂之一,硬着头皮,还是画了。
妆容主要的色彩是蓝色与白色,蓝色的唇妆,白色的眉毛还有脸上大面积蓝白相间的神秘图案,眼尾用细小的睡晶装饰点缀。服装是薄而不透的垂感广袖留仙裙,裙摆下内侧藏有细小的串在一起的贝壳,舞动时会摇晃撞击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我是不能穿鞋的,跳这种舞需在脚踝绑上银铃,赤足在沙滩上舞蹈,让风与大海伴奏,自身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配合贝壳的“沙沙”声,用灵动柔和的舞姿为大海献祭!
我的老师说过,这妆容虽然夸张,但绝不滑稽,相反,它是庄严的,妖孽华贵却不庸俗,一瞥惊鸿。
我是自恋的,时隔多年我再次画上这妆,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只觉得万籁俱寂,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我想,哪怕巫伯德跟哲丘嘲笑也没事了,我始终喜欢我的妆,不会改变。谁料,看到我的妆容后,巫伯德很哲丘同样出了神!
我有些害羞,然而我不能因此发笑。毕竟这妆容是祭祀时用的,画上它,我必须时刻保持严肃,保持它的美丽与它的庄重。
“好看吗?”我看着镜中身后飘在空中的少年。
“好看。”少年温润浅笑,眼里不只是惊愕还是向往。
我住的这栋别墅附近除了苏爷爷这一个邻居之外没有别人,再加上苏爷爷家今天来了客人,大概不会出门,因此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到海边去。
这舞一般是要在海滩上跳的,不过那是人类才需要这样,他们想方设法在海面上舞蹈,可惜不借助外力始终无法实现。但我是海妖,我自然不会局限于沙滩上,我要在海面上跳舞!
想必是画了这样的妆容,着了这样的裙子,一碰到海水便立刻生了想跳舞的兴致。
我奔向大海,赤足迈上水面之上却不见脚底沉于水下。我在海面上奔跑,银铃、贝壳随着我的动作一阵一阵地响。而后它终于安静下来,唯剩下大海与风的声音,而我也进入了预备动作。
虔诚是这舞的灵魂,谦逊是这舞的骨头,柔和是这舞的血肉。
大海之祭,祈求海洋永远温柔,不以征服的目的去占有她,将最美的姿态献给海洋。
舞者就代表海边百姓,不卑不亢却永远尊敬和爱戴海神,守护心中的信仰,不骄不躁的舞姿曼妙柔美,淡雅自然,温柔似水。
要柔,要雅,要美,也要诚。
生长于海边的百姓接受大海的馈赠,不添加一点杂质以最干净最明亮的心情编舞,舞者必须展现他们的虔诚!
风姿卓约,令人如痴如狂,老师说这是我必须要做到的,因此我挨了不少打,记忆深刻,每一个动作还如何表达它的全部柔情,都刻进了血肉里。
风中属于大海的清新气味在钻入的鼻腔,我的脸上波澜不惊,低首,足下聚集大片五彩斑斓的鱼儿!
海浪的声音在我的心中荡开,银铃微漾轻响,这是献给大海的舞蹈——大海之祭。
舞毕,我听见远处海岸上撕心裂肺的呐喊。视线顺着声音瞧去,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发疯似的奔向海水,呐喊声带着哭腔。
我看着老人着魔的样子被吓了一跳,赶忙拉着巫伯德跟哲丘藏进水底,逃回家家中。
一场神圣的表演,竟是由慌乱结束。
傍晚,苏爷爷背着手儿领着他今天那位客人到我家的院子里喝茶,表情不大美妙,还没跟我介绍这客人是谁便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一只,指着身旁那位神魂若失的客人大骂:“这老头子是魔怔了,他竟然说看见有人在海面上跳大海之祭!”
“那是真的!”客人吼道,“那服饰跟舞姿,还有我们隐隐听见的银铃声,那就是大海之祭!”
我将准备好的红茶放在院中的圆石着上,莫名心慌,装傻充愣道:“大海之祭……是什么?在海面上跳的,是……一头扎进海里的,跳……跳水运动?”
我佩服我的演技。
话毕,客人瞪了我一眼,而后忽然想到什么,眸底显出惊异之色,激动不已,癫狂道:“不,她是在海面上,是赤足踏在海面上!神明,那是神明!”
苏爷爷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神个鬼!是不是太久没去医院检查了,我让我那些后辈给你检查检查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