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古代汉语中使动用法和意动用法

一 使动用法

王力《古代汉语》给出的定义是:“所谓动词的使动用法,顾名思义,就是主语所代表的人物并不实行这个动词所表示的动作,而是使宾语所代表的人或事物施行这个动作。”即宾语是动作的实施者,我们又称之为施事宾语,如:

(1)庄公寤生,姜氏。(《左传·隐公元年》)

这里的“惊”的动作不是庄公发出的,而是宾语“姜氏”,也就是说“姜氏惊”,意思是庄公使姜氏受到惊吓。

不及物动词带宾语时会活用为使动词,名词、形容词后带宾语时也会活用为使动词:

(2)焉用郑以陪邻?(《左传·僖公三十年》)

(3)吾见申叔,夫子所谓生死而骨也。(《左传·襄公二十二年》)

(4)匠人斫而之,则王怒,以为不胜其任矣。(《孟子·梁惠王下》)

及物动词本就可以接宾语,使动用法的情况和普通的动宾结构没有什么差别,这时要判断是否使动,就要根据读音和意义来看,例如:

(5)晋侯赵盾酒。(《左传·宣公二年》)

从读音上讲,“饮”作为普通动词时读作yǐn,这里是使动用法,读作yìn,以区别原来的用法;最主要的是从上下文意义上来看,是“晋侯赐给赵盾酒喝”,“饮”的动作是主语使宾语发出的,这里是赵盾喝酒,若按照普通动词看待,就成了“晋侯喝了赵盾的酒”,不符合原义。另外,必须搞清楚的是使动用法不同于使成式,它们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王力最先提出使成式的概念,“凡叙述词和它的末品补语成为因果关系者,叫作使成式”,形式上是及物动词加形容词(如“修好”“弄坏”)或者是及物动词加不及物动词(如“打死”“救活”),意义上是一个动词性词组表达出行为及其造成的结果,而使动用法可以说是使成式的来源,是原词接宾语后形成的具有“使宾语怎样”意义的临时用法。二者息息相关,又相互区别,由使动用法发展为使成式,是汉语语法的一大进步。

二 意动用法

意动用法与使动用法有相似之处,它是在形容词、名词用为动词带上宾语之后,表示主语主观上“认为宾语怎么样”或“把宾语当作什么”的用法。形容词和名词都能用作意动,如:

(6)孔子登东山而鲁,登泰山而天下。(《孟子·尽心上》)

(7)故人不独其亲,不独其子。(《礼记·礼运》)

“小鲁”就是“认为鲁国小”,“不独亲其亲”就是“不只把自己的父母当作父母”,意动用法是表达主观上的看法,从意义上就可看出,这种用法只能是名词或形容词充当意动成分,很少有动词的意动用法。

值得注意的是,使动用法和意动用法常常难以辨析,它们都有形容词或名词后接宾语的形式,但意义却是不同的,分辨时需要结合词语搭配和词义类别。上文中例(4)和例(6)都是“小”接宾语,“斫而小之”是“使它削小”,用如使动,而“小鲁”却并不是“使鲁国变小”,而是意动用法“认为鲁国小”。

汉语的一大特征是构词法和句法基本一致,汉语复合词的构词方法基本来源于句法,比如现代汉语动补复合词就是来自文言句法使成式,使动和意动也是如此,现代汉语的许多词汇中仍能看见它们的身影。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由于汉语句法和构词法的一致性,许多短语组合也涉及使动和意动,如“澄清事实”中的“澄清”本是形容词,用来形容水或天空清亮明净,但在这样的短语结构中,就有了使动义,用作动词,是“使浑浊变为清澈”的意思,再比如形容词“烦”有烦闷、厌烦之义,口语中常常有“别烦我”的表达,这里的“烦”也是使动用法,是“使我厌烦”的意思。这种情况都是句法中的使动用法,不属于本书论及的内容,因而不作讨论,但“烦”也有“烦心”“烦人”这样的合成词,就在我们的研究范围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