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破坏与重复

儿童最初无法掌握长音节词。他们更喜好短音节词,并经常将单词中的长音节逐一切分。即使面对无法分割的单词,许多儿童也会在音节之间强行切分,比如:“Shef-field”“Ing-land”等,并在更多时候只能读出单词中的部分读音,通常是单词的最后一个音节或者最后几个音节,这就会产生一批近似“昵称”的新词,如将“Elizabeth”发成“Bet”或“Beth”,“potatoes”读成“tatoes”,“machine”“chine”,“concertina”“tina”,“moustache”“tash”,等等。再比如,1岁10个月的希拉里会把“express-cart”读成“press-cart”,将“bananas”“pyjamas”读作“nanas”“jamas”。

对于儿童,长音节单词的发音并不困难,因为儿童在毫无意义的咿呀学语过程中,或者在更早的阶段已经开始发出一连串并无停顿的长音。但长音节词真正的难点在于究竟哪些读音需要放在一起读出。如果只听一遍保加利亚部长一连串的姓名或者梵语书籍冗长的书名,成年人同样无法完美重复。因此,对于儿童的这一语音现象,我们不应感到惊讶,比如:2岁6个月的贝丝(Beth M.)把“petticoat”读成[pekəlout],“elephant”[efelənt],“several”读成“serreval”,希拉里把“caterpillar”读作“pillarcat”,“uncle”“ocken”,“wasp”“wops”,等等。

要解释儿童语言中频繁出现的语音重复,完全没有必要像一些学者提及曾经大量保留重复性单词的原始语言,或者观察自己的孩子是否出现了返祖现象。不过,根据恩斯特·海因里希·飞利浦·奥古斯特·黑克尔(Ernst Heinrich Philipp August Haeckel)的假说,每个人的成长都须迅速经历与祖先相同的“生物性系统发育”(phylogenetic),即简单、自然重复着同样的词语、同样的动作,从而带来精神上的愉悦,比如儿童会一遍遍地重复四肢动作:挥挥手、挥手帕或者多次点头表示同意,成年人也会常做这些动作。大笑的时候,成年人会重复“h”与一个不清晰的元音组成的音节,会不断哼唱一段没有歌词的曲子。因此,除了“papa,mamma”此类单词之外,小不点们也是如此。关于此类现象,我们将在本书的第8章,第8节详加讨论,这实际是孩子们经常使用某一音节重复长辈口中单词所致,例如:“puff-puff”“gee-gee”。特蕾西(Tracy)曾经把“pencil”说成“pepe”,“Carrie”读作“kaka”;1岁11个月的希拉里连续好几周都在重复“king-king”“ring-ring”“water-water”;1岁10个月的托尼还将“touto”作为自己的名字,于是便有了“Dodo”的昵称。此外,音节重复在法语中极为常见,如“Fifine”“Lolotte”“Lolo”“Mimi”等。而法语人名“Daudet”也以同样的方式从“Claude”的昵称“Claudet”衍化而来。

当某一单词中相距较远的两个音互相影响时,部分重叠(a kind of partial reduplication)的语音现象就会产生:2岁的希拉里将“doggie”读成[gɔgi],“Dobbin”[bɔbin],“Jesmond Dene”[dezmən di·n],“bicycle”[baikikl],“kettle”[kekl];特雷西把“bottle”说成“bopoo”,其中的“oo”替代了舌侧音“l”;一位记者曾经将“whooping-cough”说成“whoofing-cough”(第二个单词的尾音移至第一个单词),将“chicken-pox”说成“chicken-pops”。有些孩子还会把“anemone”读成“aneneme”。4岁9个月S.L的错误读音甚至造成极大的误解:“Mother,there must be two sorts of anenemies(银莲花误读成敌人),flowers and Germans。”

亨利·布拉德利(Henry Bradley)博士告诉笔者,他最小的孩子很难发出“Connie”这一人名,因为“Connie”是由[kɔŋi] 与[tɔni]前后融合而成,并且二者内部两个不同的辅音又出现在同一位置。德语儿童书籍也出现过类似的例子,如“gigarr”替代“zigarre”,“baibift”替代“bleistift”,另外还包括鲁道夫·梅林格著作中的“autobobil”[4],斯特恩夫妇(Clara Stern & William Stern)专著《儿童语言》(Die Kindersprache,1907)中的“fotofafieren”实例,以及朱尔斯·罗纳特(Jules Ronjat)《双语儿童的语言发展研究》(Le Développement du Langage Observé Chez un Enfant Bilingue,1913)中的“ambam”代替“armband”,“dan”“dame”,“patte”“pap”,等等。而笔者的丹麦语著作也列举了大量实例。另外,丹尼尔·巴伯勒内(Daniel Barbelenet)在《安东尼·梅耶语言学论丛》(Mélanges Linguistiques Offerts à M.Antoine Meillet,1902)中曾使用最为系统的科学方法探究莫里斯·格拉蒙特(Maurice Grammont)儿子的语音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