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初始阶段

我们发现孩子习得词义与学习语音遭遇的难度是相似的,孩子会首先形成自己的概念,这种概念对于我们来说,便如“小语言”一般,晦涩难懂。

最初,孩子们的爱好是动物与动物图片,但在这段时期,将动物划为一类极为随意。比如,一名9个月大的孩子注意到祖父的狗会“汪汪(bow-wow)”地叫,他会想象着任何非人类的动物包括猪、马都会汪汪地叫(这些动物也可能被叫作汪汪);一名2岁的小女孩会把一匹马叫做“he(他,丹麦语‘hest’)”,并将动物分为两类:(1)马以及所有四脚动物,包括乌龟;(2)鱼(丹麦语“iz”)与不用脚走路的动物,例如小鸟和苍蝇;当1岁8个月的男孩看到一位丹麦牧师的照片,发现照片中的牧师身着轮状皱领上衣时,他便把牧师“præst”理解为“bæp”。之后,他找到一张印有姨妈的照片,而照片中的姨妈恰好身着白色衣领,他会称姨妈为“bæp”。即使是另外一位姨妈,他同样会叫作“bæp”。有时,这种词义转移极为特殊:一名1岁6个月的小男孩得到一张名为“öf”的小猪图片,对他而言,“öf”包含:(1)一头猪,(2)画一头猪,(3)一般意义上的图画。

这种词义转移看似荒谬,但与成年人的词义转移相比,并非荒诞。比如在成年人的世界中,“Tripos”可由“三脚凳”衍变为“坐在三角凳上参加剑桥大学学位答辩的学生”。当时,一位名为“Tripos”(特里波)的学生坐在三角凳上朗读有趣的讽刺诗,这些诗句随后被戏称为“Tripos verses”(特里波诗)。尽管特里波先生早已不知所踪,但他的诗句依然在19世纪末的剑桥校园流行。毕业名册甚至印刷在这些诗句的背面,称作“Tripos list”(荣誉学位名单)。假如一名学生名列前茅,我们会说“他站在三角凳上(he stands high on the Tripos)”。由此,时至今日的“Tripos”意为考试。

现在,我们回到孩子们的词义分类。1岁6个月至2岁的希拉里会用“雏菊”(daisy)表示(1)特定的花;(2)任何一种花;(3)图案中的花卉;(4)任何图案。1岁4个月的希拉里说出的第一个单词是“colour”(颜色),每当有什么事物引起她注意的时候,希拉里就会使用“colour”一词。该词起初是她听到别人说“a bright patch of colour in a picture(图画里的明亮色块)”中学到的。直到2岁,她依然频繁使用该词。而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任何生物在她眼中都是“苍蝇”(fly),每个成年人都是“士兵”(soldier),男人以外的人类都叫“婴儿”(baby);1岁8个月的S.L.会用拟声词“bing”表示:(1)门,(2)砖头或者砖头垒成的建筑物。她是通过关门声或者一堆砖头撞击声建立起来的词义关系,只不过,该拟声词转移到了事物的名称上。有趣的是,在1岁3个月的时候,她用“bang”(乓)而非“bing”(砰)表示任何事物的掉落。到了1岁8个月,“bang”与“bing”(砰)都会使用。笔者从儿童语言书籍中找到了另外两个例证。第一个例证,罗纳特的儿子在谈到杂货店送咖啡的男孩时,会使用“papement”一词,其意为“咖啡师”(kaffemensch)。因为该男孩身着制服,头戴平顶帽。当罗纳特的儿子看到报纸上身着制服的德、俄两国军官时,也会使用该词。此外,1岁9个月的希尔德·斯特恩(Hilde Stern)用“bichu”指代抽屉或者抽屉柜,而“bichu”源自“bücher”(书籍),因为每当从抽屉抽出画册时,他都会听到该词的发音。

需要注意,孩子用同一个单词指代不同事物,成年人往往认为孩子与他们一样,已经掌握了该词的两三种含义。比如,当孩子得到一个新玩具——一匹马,又听到长辈用“horse”(马)描述它的时候,孩子便开始模仿,并将“horse”(马)与玩具带来的快乐联系在一起。假如第二天,这名孩子发出了“horse”,小伙伴同样给他一匹玩具小马,那么这名孩子就会产生以下经验:“horse”(马)一词可以满足他所有的愿望。之后,他会盯着一只瓷器奶牛,同样说出“horse”(马),他的父亲便会注意到他用“horse”(马)指代奶牛。对于孩子来讲,这或许只是一次尝试——“难道不能一直使用‘horse’来实现我的愿望吗?”假如成功了,这个实验会继续下去。总之,通过周围人的配合以及对“horse”(马)词义的错误模仿会导致孩子错将“horse”(马)与“奶牛”的含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当1岁10个月的艾尔莎(Elsa B.)在花园中看到一枚瓶塞,她会迅速地判定“beer”(啤酒)=“stopper”(瓶塞),被误导的原因是在不久之前,她发现另一枚瓶塞的时候,大人使用了“beer”一词。

有时,父母会不自觉地误导孩子用词。曾经,我的一名小侄子想要尝一尝爸爸的啤酒,遭到拒绝后,小侄子大闹一场,爸爸说:“好啦,咱们消停一会儿吧(Come,let us have peace in the house)。”到了第二天,要啤酒喝的男孩要求“消停一下”。于是,“消停一下”成为家中啤酒的代名词。在许多场合,孩子把听到的单词视为某些事物的名称,这种情况极为常见:某种气味或者某个声音在孩子们脑海中可能是一朵花:S.L.从小就喜欢花朵,在1岁8个月大的时候,她把“pretty”或者“pretty-pretty”作为名词指代花,而“flower(花)”一词直到1岁8个月方才学会。

在这里,笔者可能要提一下,当传教士或者其他人写下他们不太熟悉的外语单词时,可能发生类似的错误。在最古老的格陵兰语单词表(1587年)中,“panygmah”意为“needle(针)”。实际上,它的含义应为“我女儿的(my daughter's)”。也许当时英国人指着针的时候,因纽特人误认为英国人想要知道这支针属于谁。在早已绝迹的波拉比亚语(Polabian)中,我们发现“scumbe(昨天),subuda(今天),janidiglia(明天)”这些单词都可以指代星期六,斯拉夫语为此做出准确解答:“subuta(安息日)”为星期六,“skumpe”意为斋戒日,而“ja nedilia”是“今天是礼拜天”。

奥谢指出:“一名初见雄鹿的孩子会对雄鹿的角印象深刻。不过,其父在检查动物时,多次使用了‘sheep(羊)’一词。不久,这位父亲发现孩子误将‘sheep(羊)’与动物的角建立意义联系。无论在图片中还是在现实世界,孩子都会认为 ‘sheep(羊)’首先包含角之义。”显然,与单词嵌入完整句子相比,只用一个单词更易产生词义错误。基于多种原因,前一种方法获取词义更为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