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药铺

宋思柔跟在宋静身后许久,见她一路上都在捡些花花草草,便没了跟着她的兴趣,转身即走。

宋静察觉到身后的小尾巴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初时确实不知身后有人,只是后来听到了不同于她脚踩落叶的声音,这才晓得有人跟着她。

已过正午,太阳朝西,只需略用些小心思,便能从影子判断跟着她的是什么人。

前世四十余年,宋思柔的模样身段早已刻在她的脑海,只一眼她就认出了。

此时的宋思柔还没有练就后来深沉的心思,想让她自己离开,简直轻而易举。

宋静挑出筐子里那些无用的花花草草,只余草药。

顺着山路一直走过去,途中许多成株的草药,宋静小心的挖出来,连着泥土一起放进筐子里。

汗水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淌,头发尽数汗湿贴在脸上。

宋静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想起附近有条溪流,想过去洗一洗。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溪边,抬眼便看到打着赤膊的张岩在水里捞虾捕鱼。

赤裸的后背上青紫交加,新伤叠旧伤。

那一瞬间,她心中百味成杂。好似在漫漫的时间长河里,看到一次又一次被鞭打的自己,场景转换那些脸又变成了张岩。

是同病相怜也好,是感同身受也好。

宋静的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她未曾打扰张岩,无声无息的原路返回。

张岩在她离开以后,转身看向她的背影,目光灼灼。

宋静一无所觉,拎着框子下了山。

次日。

“奶奶,我跟春红约好了,今天一块儿去集市上逛逛。”

宋静背着布袋,里头是几株草药。

宋奶奶听见声,从里屋走出来,“兜里有钱吗?奶给你拿点。”

“不用了,奶。”

宋静边往外跑边回道,“我不买东西。”

宋奶奶拿着体己追到门口的时候,只远远瞧见宋静的背影,“哪有光看不买的。”

唉,这孩子太懂事了。

宋静走到村口,树荫处聚集了不少闲聊的小媳妇和大娘们。瞧那架势,怕是路过此处的没一个能逃过她们的编排。

她揉了揉脸,做出一副笑模样,“婶子们好,嫂子们好。”

“这是老宋家那丫头吧,有阵子不见,胖了。”

“胖了好,以前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一阵风都能吹跑喽!”

宋静只应付得笑笑,不说话。

心中却在腹诽,怪不得村里人宁愿绕着走,这些婆娘的嘴当真是没一句能信的。

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能有多久没见。

“这孩子,还跟从前似的,话少。”

“女孩子话少好。”

在一众长舌妇的言语中,宋静背着背带加快脚步离开了。

人才走远,树荫底下突然就热闹了。

“这丫头真是命苦,去了老二家寄人篱下还是得受脸色。”

“老二两口子算是不错了,至少没打没骂的。”

“不错什么呀?没看那丫头晒得黢黑,自己家孩子谁舍得?”

……

这些话虽未传进宋静的耳朵里头,她心中倒也晓得自己走后那些人会编排什么。

不过这都不重要,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布袋里的那些草药。

汗水顺着晒红的脸颊往下淌,脚下的脚步却不显沉重,反而越走越有劲儿。

临近中午,太阳高高挂在正空中,温度灼人。

宋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钻进耳朵里的叫卖声,感觉鲜活极了。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往药铺走去。

“你好,请问这里收药材吗?”

药铺的伙计探头看了看她,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许是过来做学徒的。

“你等等。”

伙计怀疑的看了看她,见她浑身是汗,不像是过来恶作剧的,叮嘱了一句,扭头进了里间。

宋静耐心的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有个中年男子跟着伙计一块儿出来了,脸上还有几分睡意。

刚才应是在午睡。

“大叔,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中年男子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还挺有礼貌。

“你要卖草药。”

“欸,对。”

宋静赶紧提溜起自己的布袋,从里面拿出了几株玩好无损的草药,“大叔,这种草药你收吗?”

宋静双手捧着草药递到中年男子的面前,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中年大叔低眸看了一眼,瞳孔微微放大,抓着草药放在眼前仔细的看着。

外头的亮光透过半遮的布帘进来,照亮了一方。

中年男子的态度分明与方才不同,“小姑娘,这草药你是从哪儿来的。”

宋静听这意思有戏,当即说道:“是我自己上山摘的。”

只字未提在什么地方。

中年男子正视宋静,多少猜出几分她的心思,“这草药我收了,有多少都要。”

宋静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我明天送过来。”

她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咧着嘴角笑开。叫人瞧着,便觉得心情明媚起来。

中年男子,即是铺子老板,瞧她像是老鼠偷了油般欢喜,有意问之,“你就不问问价钱?”

宋静前世也对这间铺子有所耳闻,据说铺子老板是个不差钱的,价钱比别处都公道。否则,她也不会直奔此处。

她说,“大叔,我相信你。”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铺子老板自然也不能免俗。

他眼角沾上两分笑意,“你这小丫头倒是会说话。”

“我姓陈,往后叫我陈叔叔便是。”

“欸,陈叔叔。”

宋静脆生生的唤了一声叔叔。

倒是先前那青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破有些不解。

待宋静与陈老板约定好了价钱离开后,他瞧着人的背影,“老板,您怎么对这个丫头另眼相待。”

陈老板睨了他一眼,凉凉的说道:“忘了我这儿的规矩。”

青年噤声,微垂脑袋,不敢多嘴。

陈老板见状,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交代道:“那丫头合我眼缘,你也不必跟那头多说什么。”

“二爷!”青年抬头,似是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陈老板未容他解释,“小禾,你跟我也有几年了,应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