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赵恒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个机会。

他明白,自己交的是个艺术专业的女朋友,那可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也想通过做课外兼职的办法挣点外快,可以用来支撑女朋友的开支。他按外联部那个代表所通知的时间来到大学生活动中心,那个代表是个不胖也不瘦的中等个子,长得黑黑黄黄,好像有点营养不良,穿一件灰色的衣服,旁边也站着两三个好像也是出去找活干的学生。他一个也不认识,但从他们的穿着上可以百分之八十断定他们大多来自贫苦的家庭中。那个代表看赵恒来了微微一笑,把两只手放在一起搓了一下说:“我看大家都到齐了,好吧,先在这里签个字。”说着把随身所挟带的那个本子掏出来交给面前这几个人,签完后那个代表说:“好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叫熊羽,来自大三的一个外联部成员,我一会儿就带你们去附近的一个钢丝加工厂去实习,你们去之后按他们的吩咐,他们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有什么问题除了找你们的领班之外,还可以找我,我的电话是1######,你们记一下。”

赵恒按他的意思取出手机记了电话,就听他一句:“出发。”于是跟随那个叫熊羽的出去了,他们一路走着,大概有三十分钟左右,终于到了一个上面写着“喜星建材钢丝加工有限公司”的长门口,他对那四个人说:“你们先在门口等一下,我进去给人家通报一声。”于是进了大门,从里面传出机器轰隆和钢丝碰撞所产生的错综复杂的声音。赵恒和另外三个站在外面,他问其中三个人:“你们叫什么名字,学什么专业的?”其中有个穿白色衣服的矮个子,略微胖了点,说:“我叫李尚涛,大二学生,学建筑的。”还有一个瘦高个,穿件棕色衣服,头发有点乱,“我叫张明诚,也是大二学生,学机械的。”最后一个又瘦又矮,显得有些自卑,他看前两个说完了,才慢吞吞地说:“我叫黄健强,是大二学生,学的是化工。”赵恒“哦”一声点头。

“那你是学什么的?”

赵恒说:“我也是学化工的。”就听见熊羽出来向他们传话:“你们可以进去了。”四个人寻声而去,进了久经风霜的被朱红漆刷过的大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彩钢瓦加篷布合成的厂房车间,里面尽是机器轰鸣声和工人们忙碌的场景。很显然他们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给惊呆了,内心有些抗拒。他们看到其中一个工人在操作机器,好像是个轧钢平床,还有一个用手从一个机器里拉丝,那个丝被拉出来后就像面条一样给从机器中抽出来。旁边放着加工好的成品,那是一沓沓防护网,这么一看很明显了,这就是学校体育场中用到的东西。熊羽带他们了解了一下工作环境,然后对他们说:“在这里你们要干什么工作就听我旁边的罗师傅,他是这个工位的班长。你们要好好工作,为你们减轻经济负担,这一切就靠你们自己了。”说完他旁边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他一言不发,就站着,不断打量着眼前这些人。熊羽说完后就离开了,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他们心里想熊羽这个人还真像个江湖人士,给他们介绍工作,介绍完就一晃神打个影子不见了。他只是缺少一个斗笠,否则的话更像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请你们四个跟我过来。”一个比较粗壮的声音响他们喊道,他们乖乖地跟着眼前这个像树桩一样的工头来到一个小生产房,里面是放有各种工业原材料的材料库,他说:“这里是所有工具原材料,要加工的原料从这里取用。我现在就是给你们说明一个情况。”然后走到一个机器旁,说:“这是钢丝编织机,从里面投的不是一根根钢丝,而是几十根一起投。投多投少都不行。”然后他们看周围的人哪一捆钢丝投进去,经过那台机器的热处理后变软,两两相交,变成了铁丝网,一片片地出来了,他们生来没干过什么重活,看着着实有些吃不消,班长早已经看出了他们的担忧,就说:“你们在旁边那几个拉丝机那边去吧,我给你们教怎么把钢丝拉出来。”于是他过去给他们演示了一下拉丝的技巧,然后放了一个单元的料,让他们一根一根地拉,李尚涛拉的时候用力过猛,钢丝出现了龟裂,他提示他正确的拉法,让他纠正了过来。

赵恒就每天在那个拉丝机跟前忙活着,他中午吃的是一个味道平常的菜,基本都是酸辣白菜,白菜豆腐,抑或者是老干妈炒饭。他对这个饮食相当不满,几次打电话给卢健抱怨说饭太难吃了。卢健安慰他说将就点,毕竟是在人家的庙房里干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每天上班不定点,但大概是从早上八点半到晚上六点半,中午歇一个班小时,他又不能回来吃饭,所以只有到晚上才能回学校,可是有时外面订单量变大了,加班是常有的事,他一天也就120元,加个班也只补贴10块钱,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划算,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那三个跟他一起上班的却没有多少怨言,显然他们家庭情况困难,已近选择了默认。赵恒之前看过历史社会方面的书籍,里面讲到了士族门阀制度。他忽然发现以前人们想过上优渥的生活,只需要生在社会地位比较高的家庭中,在科举制度之前这时非常普遍的现象,像什么颍川陈氏、彭城刘氏这些例子,都是顶级世家。有时候人么很搞笑,只需要问你姓什么,就知道你处在社会的哪个层级,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完全不考虑个性发展对社会的影响,这是非常落后的观念,因为它阻碍了社会的发展。如果在这条件优渥的家庭中生出个傻子,他过得都比从普通家庭中出现的才子好。可是在那样的等级社会中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这也就是鲁迅笔下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现实写照。

赵恒工作一段时间后他胳膊在晚上睡觉时都有一股酸痛感,于是他在商店里买很多火腿肠,用来补充体力,他和这三位“愣头青”工作时间长了难免也会有一些言语方面的交流,他问李尚涛他为什么会选择靠打工来维持生活,李尚涛脸也不红心也不跳地说:“其实我打工并不是因为家里穷,而是他们做大生意,中间要投钱,也要回本,所以他们希望我通过打工来锻炼一下自己。”原来是这样,再问张明诚,他说:“我妈身体不好,她得了慢性胃炎,总是不停吃药。”赵恒似乎明白了一些,他追问道:“所以你就来打工减轻家庭负担了?”张明诚说:“有些事我并不想说,你自己体会。”把赵恒说的语塞,不知作何应答。最后他只能问黄健强,“我家里实在很穷,父母都是农民,没啥本事,我是靠他们辛勤的双手才上这个学校的,现在我这么做就是给父母减轻负担。”“哦。”赵恒明白了,在这三人中,只有黄健强是真正的“贫困户”,李尚涛是注了水的,张明诚不好说,毕竟家里有一个病人要养,这都是现实给逼的。

工作一段时间后才想起卢健交给他的事情,他因为被工作上的琐事纠缠不休,竟然把这事给漏了。一次卢健找上赵恒问及此事,赵恒不好意思地说把这事给忘了。卢健吃惊,“什么,你怎么能把这事给忘了?”赵恒猛吸了一口说:“我也是这些天被那糟心的饭菜给折磨坏了,你看可以的话你也去呀。”卢健说:“别开玩笑了,你去有理由,那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把每天的工作见闻记录一下。最关键的是机器故障时他们会采取何种措施,产量变化都要认真考虑一番,这个对我们现在的试验很重要。”赵恒说:“知道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体验,赵恒把好多课程都耽搁了,他的成绩开始下滑,有点力不从心。于是他在心里暗骂:“什么狗屁工作?害得我学习成绩都下降了,以后再也不去那个地方了。”

卢健心里明白,相比较学习来说,他更喜欢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是张庭的话可能就不能接受,因为他有个有权有势的爸爸,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走打工这条路的。卢健经过了这么几年的学习见识也增长了不少。赵恒心里虽然觉得不高兴,但是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班上都有一学期不来上课的“活跃分子”,他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同时也把工作的一张记事本写的满满当当,交到卢健手里时内心也是很激动,他手里揣着2300元工资很是满足。他想好了,暑假期间不打算回家,想出去找个活干,他很享受这个体验。

刘雅文这边,她也因为学习的内容增加,对赵恒的关心少了很多,他们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未见面,这时赵恒拿着怀里的钱想: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情,想把学习搞好的话是谈不好一场绝对的恋爱的,但是如果要谈一场恋爱的话肯定会影响学习,两者不可同取。他选择恋爱的一方。刘雅文此时在宿舍里和同学们一起学习,她们不打算去教室或图书馆,因为没有必要,宿舍里学习的好处是可以吃东西,或者跟同学们开开玩笑,调节一下气氛,但很容易让人思想跑偏。刘雅文出身文艺家庭,自小受到父母双方艺术的熏陶,骨子里有一种优雅之美,这个和理工学院那些跟机器人一样的学生完全不一样。她的思想是发散型的,老是会想出一些奇思妙想的事物来。她常想自己在美丽的英格兰乡村与那些牛羊一起嬉戏,或者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看着向下老农在一边钓鱼,一边哼着小曲。她甚至都能描摹出周杰伦所唱得那首《七里香》的幽雅恬静的画面。他们所学习的就是如何去挖掘自己深层次的艺术想象空间。有时候她们也会去冥想,就是一起坐下来消除各种凡尘杂物,让心灵回归到本我中来,有点像佛家所谓的坐禅。她吃了些东西,做了几道题,一会儿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接来一看是赵恒打来的。他说自己现在在外面赚了些钱,想证明自己有能力之类的吹捧之词,听得刘雅文笑了,她说:“有钱了也不想请本姑娘吃一顿,光炫耀有啥用?”赵恒说:“行呀,你老是雷打不动地,我这一周末请你,你看好吧?”

他想起来之前还借了张庭200元,于是他赶紧找到他把钱还了过去,张庭此时的想法和刘雅文是一样的,心想这个人怎么是这样,有钱了也不清自己吃饭,报答一下自己之前对他的’“救命之恩”,但转念一想,他好像不是这种人,也也许现在没有时间而已。

赵恒把自己几日来所记录的资料给了卢健,卢健一边喝着刚打下来的奶茶一边把他整理出来的资料翻看了一下,张庭坐在他们旁边,他问:“你们这几天还搞什么名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

卢健说:“这是我最近要研究的东西,关于机械故障反应机制与故障排除对产量的影响。”张庭说:“这不是经济学领域的问题吧?”卢健说:“如果从广义上来看是经济领域,但从狭义来说却是技术领域的问题。”“哦,其实也就是你学的那个专业所涉及的问题吧。”他似乎有些明白,“也不全是,这个应该还和管理有关。”

“我说你都从这里能看出什么东西来,是不是在研究怎么从中发现新的《九阴真经》?”赵恒调侃道。

“滚你的,我正想从这里得出一些科学结论呀赵恒,你虽然在外面打了一阵子工,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一般都是怎么做的,关于故障方面的问题处理?”

“这个你还真问对了,因为这里面是粗放型的,生产一个大件即使因机器延误一段时间,也不会出现大的损失,你仔细看看我在上面写的内容就知道了。”

卢健仔细看了看,果真如此,如果因为什么原因导致故障,他们无非就是加个班,用时间弥补,这种简单粗暴式的记录让卢健大吃一惊。他还没有想过企业会用这样的方式消除影响。果真是管理问题。他的研究成果好像落空了。内心有些不太平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方式这样只会增加成本而不会影响产量。他回到宿舍响了一宿,既然无法计算损失,那也就无法回答他大舅哥给他提出来的问题了,但是又深入思考之后为何不从成本的增加的角度来计算损失,这也是可以行得通的呀,因为增加成本无疑是因为生产效能的降低引起的,那么也就直接可以和损失联系在一块儿了。

周末还是像往常一样如期而至,赵恒算了下,他在大学里整整过了两年零八个月之多,认识刘雅文有一年左右,他这个人是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的人,所以他当时下血本给她买摆钟是个完全不计后果的主。刘雅文也看出来他确实很用心,不过再和他慢慢接触中她也陷入了一些困惑之中,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父母常在家教导自己在学校中千万不可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影响学业事小,影响终身事大,所以她也变得谨小慎微,尤其不让他碰自己身体比较敏感的部位,她担心赵恒会用这次邀请吃饭的借口侵占自己的身体,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她给赵恒发了短信说:“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看还是不去吃饭了,咱们下次再说吧。”赵恒最怕女生说出这样的话,他在想:难道她开始嫌弃我了,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