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辛迪的话引起的,还是别的什么的召唤,柔香是从一个寒冷的冬夜开始就陷入的梦魇。屋外头呜咽的怪风呼啸,水泥地面一层透明的薄冰上覆着一层细细的绒毛一样的霜,冷风一吹,白雾四处飘散一会儿,又幽灵一样聚集起来,飘荡,摇曳,做出一个个鬼脸,摆出一个个奇怪的形状,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忽然,有什么东西快速过来了,太快,快得来不及反应,就这样透过窗户,直冲进柔香温暖温馨的小房间,闭目甜睡的柔香忽然觉得一阵寒冷,她就这样被拉进了一座巨大的黑色的宫殿。这座宫殿她熟悉又陌生,她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它和记忆中的好像有点不同,记忆中的它似乎没那么冷,没那么空,没那么黑......说不上来的,这座熟悉的宫殿,今天,变得格外陌生,它太冷了,冷得柔香打了一个冷战,她踟蹰了,不敢往前走了,空旷的大殿,前方黑压压的,殿外银白的光只照出了很小的一圈白,就藏在柔香的身后,前方是不知名的黑暗。她知道的,前方应该是高高的台阶,霸道的王座,还有......但是今天,前方却是一片黑暗,她踟蹰了,不敢上前,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她的思想是那么的清晰,身体却不受控制,不听话的往前走着,她的思想像是被关在肉体中的囚犯,一步一步被押送向前,她害怕,她抗拒,她想逃到身后的光明里去,但最终她还是被押进了无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身后的最后一丝可怜而凄惨的白光也消失了,她还不受控制的继续往前走,行走中她似乎听到了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吟唱,遥远的,低沉的,带着奇怪而和谐的韵律,让人迷恋和向往又害怕,柔香有预感,那是一个陷阱,这美妙的音符能引诱着她的身体向前,但她的灵魂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她仿佛看到了一张形状完美的红唇,它鲜艳欲滴,它的每一条纹路都恰到好处,从它吐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像一只小手、一条丝带;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了,她飘了起来,向着更深的黑暗飘去,速度突然加快,一股失重感袭来,猛地,柔香睁开眼睛。她还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方,慢慢的经过一种灵魂在慢慢填充身体的感觉后,她才感觉自己能动了,能思考了,还是自己的小房间,窗外柔和的阳光照进来,带着丝丝的温暖,让她像是结冰的僵硬身体恢复了一点暖意,做噩梦了呀!柔香想,她好久没做噩梦了,刚刚的噩梦有些吓人,她有些想不起来了,只模糊的记得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引诱进了无边的黑暗。
调整了一下,出去洗漱,家人们都下了一跳,柔母最先问:“香香,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这脸色怪吓人的。”柔香醒来以后感觉好多了,温暖的阳光,可爱的家人,让她立刻忽略掉了身体的些许不适,满不在乎的对柔母笑了笑,说:“没事,可能昨晚有点冷,我做噩梦了。”
辛迪看了看她,在一旁嗤笑了一下,惹得柔香瞪了他一眼。
柔小弟倒是挑了挑眉,打趣的说:“老姐,你这气色呀!真是颜值滑铁卢呀。”
这一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柔香的软肋,作为一个爱美的妹子,颜值怎么能垮掉,她赶紧跑到卫生间,对镜一看,还真是!镜中人白的有些青的脸色,让本来精致的五官一下子失了活力,就像一下子就从精雕细琢的彩绘变成了廉价的漂白瓷,柔香有些不能忍受,虽然今天没什么活动和安排,她还是仔仔细细的画了一个美美的妆,梳了一个美美发髻,穿了美美的大衣,确保了全身上下没一处遗漏,全部都美美的了以后,她才打开房门,抬头挺胸的来到柔小弟面前,晃了一圈又一圈,那求赞美的神情都快要实质化了。
柔小弟配合的装模作样的从上到下夸张的打量了柔香一番,又叫柔香转了一个圈,而后故作老成的说:“这女娃不错,漂亮的很。”
两人顿时都绷不住了,笑成了一团。
辛迪在一旁不时飘来两个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细细打量,显得有些高深;柔父柔母则是一脸慈爱,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大年夜,放烟花,一家人欢聚一堂,辛迪没有过过年,有些不适应和新奇,不过看得出来他很开心,柔父柔母给他夹饺子,他第一个吃出了小钱币,柔母在一旁开心的鼓掌:“辛迪,你是头名,来年肯定运气最好,心想事成,快说说,来年你最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辛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混的应了一声“嗯”,继而转过脸,意味深长的看着柔香,柔香秒懂,这家伙想回魔界,但是这个愿望有些难实现,明年心想事成,怕是有点难,她朝辛迪笑了笑,帮他回答:“辛迪应该是想和我一起去圣罗兰学院,他的申请已经通过了,明年下半年可不就心想事成了。”
柔母也笑;“是呀!我们辛迪厉害,明年就能上大学了。”
辛迪冲着柔香挑了挑眉,没有反驳,而是继续吃起了饺子,神情倒是颇为愉悦。让柔香有些纳闷,难得见他这么开心,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呢,想想,没想明白,问了,辛迪只是笑而不语,她也就不想了,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晚上,烟花声声,万家灯火,看着春晚,听着外面不时的爆竹声响,柔香又陷入了梦乡,周围的烟花和欢笑声没了,一片寂静的黑暗里,柔香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一张美丽的鲜艳欲滴的红唇,在遥远的触摸不到的地方清晰的吟唱着诱惑而危险的曲调,柔香被那吟唱裹挟,飘向更远的深处;她放弃了抵抗,听着自己擂擂的心跳,自暴自弃的想:就这样吧,随意把我带到哪儿都可以,看看我还能飘到哪里去。前方的黑暗中,忽然张开了一双巨大的轮廓美丽的惨白的没有眼珠的眼睛,她也终于看清了那张吟唱着美丽音符的嘴,真是完美啊,饱满丰润,鲜艳欲滴,纹路整齐,形状优美。眼前这张脸可真完美呀,像精心雕琢的石膏像,那鲜艳的吟唱的红唇是唯一的色彩,画龙点睛般使这石膏像变得生动而危险。她忽然停止了吟唱,世界仿佛都静止了,柔香也静止了,漂浮在空中,等着接下来的未知,这时那巨大的精致的空洞的脸忽然缓慢的动了,像慢镜头,她的眼睛慢慢地猫一样的眯起,嘴巴慢慢地裂成一条小船,一排白惨惨的尖牙露了出来,怪诞而满足的笑声从那嘴里发出,它说:“呵呵呵呵~我找到你了!”声音愉悦满足还有些诡异。
柔香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猛击了一下,她被吓醒了,还在家里,春晚还在放,柔父柔母头一点一点的在与瞌睡做着最后的斗争;柔小弟歪在沙发角落神情专注的玩着手机游戏;辛迪则是在一旁意味深长的盯着她,柔香不太明白他这么看她是什么意思,是看出了什么还是没看出什么。柔香有些郁闷的问他:“奇怪了,我最近怎么老做噩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辛迪不但没有为柔香担心,样子反而有些开心,但又不像是幸灾乐祸,只是纯粹的像是遇见了好事的开心,他点点头说:“没事,噩梦好。”弄得柔香更加疑惑,更郁闷了:“我做噩梦你这么开心吗?真是的,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亏你还叫我姐。”
辛迪继续好心情的说:“我知道你没事,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你也不是我姐。”
柔香被他这么一说来了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没事?我这噩梦可是做了好久了,全家人都说我的气色差呢!”
辛迪笑而不答,神情更显愉悦了,柔香莫名的觉得他在憋着什么坏招。
柔香放软了声调问辛迪:“辛迪大人,魔将大人,你知道什么?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这些我被这噩梦折磨得都快神经衰弱了,每天早上浑身冰凉的醒来怪难受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起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呀!”
辛迪似乎是被柔香缠烦了,大发慈悲的问:“你梦到了什么?”
柔香大致将她记得的梦说了一遍,辛迪又问了她看到的脸的具体模样,有多大,柔香形容了一下,那两个大眼睛张开就有人高了,一张大脸漂浮在空中。
辛迪听完高深莫测的点点头,神情更愉悦了,他说:“没事,就是只魇而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她只是喜欢吃人的情绪,你梦里情绪越激烈,她吃的就越多,早上你的气色就越差,不过最多它也就这样了,不会再多的影响你。重要的是驱使她的人,看你欠下了什么债,让人驱使魇来找你,哼哼!”辛迪的这次说的倒是有些幸灾乐祸了,仿佛看到了柔香就要吃苦头。
柔香更加莫名其妙了,“我能欠什么债。说的这么邪乎,谁能操纵魇?”这次辛迪不回答了,只是笑而不语,柔香有一瞬间觉得辛迪奸诈的像一只狐狸,她总感觉他有什么没告诉他,而且还憋着什么坏。但是现在,不论她怎么问,辛迪也不肯说了,让柔香有些郁闷。
直到后来,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结果已经不能更改,辛迪才将一切对柔香和盘托出,彼时,什么都已成定局。
那头,冰冷的王座上,闭目的俊美男人也在同时缓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面前的巨大精美的脸,缓缓荡开了一个愉悦而疯狂的笑:“我终于!找到你了!柔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