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里是核工业区,不奇怪。”
C加加又开始对小差耳语了,大家都以为他有什么惊人之语,没想到,小差说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大失所望,那简直是文学语言——他说,没有信号让他感觉自己没穿衣服。
小差转述之后,她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转头问C加加:“什么意思?”
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C加加有些难堪地对着小差耳语了几句,小差这才说:“哦,刚才这句话是他在吐槽,他说不用说给你们听。”
老沪笑了:“你男朋友这个人很幽默嘛。”
就在这时候,我感觉芦苇里有个东西动了动,立刻转头看去,那个东西一闪就不见了,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这片芦苇有两人高,看上去瘆瘆的。
Asa问:“什么东西?”
小差走过来:“怎么了?”
Asa说:“里面好像有活物。”
小马哥说:“这里不会有野兽吧?”
Asa说:“这里太原生态了,很难说。”
我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影子,确实像个动物,但它的反应却不像,在我看到它之前,它应该正躲在芦苇中窥视着我们,等我看向它之后它才跑掉了。
我的大脑里莫名其妙又冒出了那个组合的名字:黑风衣。
小马哥说:“我去看看到底是个啥东西。”
我说:“看把你能的。”
老沪也说:“里面是沼泽,掉下去那可不得了!”
小差突然问:“有没有人带武器?”
大家都愣了一下,这句话竟然是唯一一个女性问出来的,这很让人意外。小马哥没说话,我和Asa也没表态,只有老沪摇了摇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小差说:“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它毕竟没有攻击我们,我们赶紧离开去城区吧。”
五个人正要朝前走,小差突然原地转了一圈:“哎,人呢……”
我这才发现C加加不见了。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弱了。
小差喊起来:“C加加!”
小马哥偏了偏身子,大声说:“那里有船!”
透过密匝匝的芦苇,有三条小船横七竖八地漂在水上,肯定是废弃的。我说:“难道他跑到船上去了?”
大家快步走到水边,小差又喊了几声,突然有个人从水里冒出头来,他浑身糊满了淤泥,只能看到吓人的眼白,他的怀里抱着一个金属盒子,封闭得严严实实,很符合我想象中的黑匣子。
小马哥说:“水鬼?”
小差说:“他是C加加!”
接着,她把一只脚探进水里,伸手把C加加拽了上来,C加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身都在朝下淌泥水。
我问他:“你怎么掉进水里了?”
C加加并没有回答我,他抹了抹脸上的泥,开始观察怀中的盒子。
老沪站得最远,他说:“你抱着那个东西干什么?它可能有辐射。”
C加加像看白痴似的看了老沪一眼,然后又想跟小差耳语,这个奇葩。小差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很生气地说:“5分钟之内你不要跟我说话,我不想搭理你!”
C加加看了看我们,似乎在寻求帮助。
谁帮你。
过了会儿,小差无奈地把耳朵凑了过去:“说吧。”
C加加就对她耳语起来,这次的时间有点长。小差把耳朵移开之后,对我们说:“他说这就是信号屏蔽器,它的最大范围是半公里,既然我们的手机没信号,说明附近肯定有屏蔽器,他果然在船上找到了。”然后她又生气地问C加加:“你就那么想玩游戏?”
C加加像个呆子一样看着小差,并不辩解。
小马哥不解地说:“那你咋扎到水里去了?整这一身泥浆子!”
小差对C加加说:“问你呢。”
C加加又对小差耳语起来,小差转述道:“他说只要毁掉这个东西就可以解除屏蔽,所以他想试试它怕不怕水……”
虽然不该笑,但我还是没忍住:“于是他就抱着盒子跳水了?真是个天才。”
C加加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恼怒,他拉过小差又耳语起来,小差说:“他是不小心滑下去的。”
我问:“这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小差说:“当然是他说的。他还让我告诉你——去你大爷的。”
小马哥哈哈大笑。
这时候,C加加居然自己说话了:“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弱,我只是懒得跟陌生人说话而已。”
小马哥马上冷嘲热讽地说:“大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其实你很钢。”
我说:“那你的结论呢?这东西到底怕不怕水?”
C加加又去咬小差的耳朵了,小差说:“它密封得非常好,还在正常工作。”
然后,C加加扶着小差站了起来,似乎想继续朝前走了。
小差朝旁边看了看,不远处有一片杨树林,她说:“麻烦你们等一下,我去给他换身衣服。”接着她把脸转向了C加加:“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让人操心呢。”
小马哥说:“就在这里换吧,都是男的,我们不介意。”
小差冷冷看了他一眼,说:“我介意。”
接着,她拽着C加加就走向了那片树林。C加加依然紧紧抱着那个金属盒子,小差停下来大声说:“扔了。”
C加加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神里透着恳求。
小差又说:“我让你把它扔了。”
C加加这才不情愿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金属盒子放在了地上。然后他直起腰来,继续看小差,似乎在等待她改变决定。
小差说:“走。”
C加加很不开心地朝前走了,走出几步,他又回头看了看那个金属盒子,满眼的不舍。
只要有这个C加加,别说10天,就是10年我都不可能找到“错”,我必须带着Asa离开这群人。
老沪走到了一个高处,默默地眺望远方。
小马哥蹲着地上,接着扔他的塑料瓶,一下,一下,一下……无聊死了。
我忽然想到,这些人会不会都是来找“错”的?否则,大家来自天南海北,毫无关系,怎么都无法用一条线索串连起来。
我走到Asa旁边,低声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很可能都是来找‘错’的?”
Asa说:“我问问他们?”
我说:“别啊,你不但问不出来,还暴露了我们的目的。”
Asa说:“对,如果我要在这里投资,这就属于商业机密了。”
接着,他看了看小马哥,又看了看老沪,也压低了声音说:“小马哥不像,我觉得在他眼里,金项链是最值钱的东西。C加加也不像,他不是个浪漫的人。老沪有可能。”
我说:“小差呢?”
Asa想了想说:“她不说他们公司要做个跟404有关的游戏吗?我觉得她很磊落,不像爱撒谎的人。”
突然,我听见了小差的喊声:“小赵,你们过来一下!”
我们立刻跑了过去。
小差和C加加站在杨树林边上,满脸惊惶,很显然,他们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东西。
C加加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还是一件素色薄毛衣,跟刚才那件的颜色和款式一模一样。
我们跑到他们跟前之后,Asa问:“怎么了?”
小差朝树林里指了指:“刚才我听见了手机铃声,就过去看了看,结果发现了一片墓地……”
说完,她带着我们快步走过去。荒草中果然出现了十几座墓碑,横七竖八的。
从风水学上讲,坟地不宜选在杨树附近,杨树的生长速度太快,根系发达,很容易穿透棺材。
其中一座坟已经坍塌,露出了棺材一角,它是猩红色的。墓碑很有年代感,完全没有现代墓碑的花俏装饰,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墓主叫李翠莲,死于1977年。
小差指了指那个坟窟窿,说:“铃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我过来之后它就不响了。”
我很没出息地哆嗦了一下。
1977年的坟里怎么会响起手机的铃声?这是个恐怖故事。
小马哥捡起一根树枝,探进那个坟窟窿,使劲扒拉起来。
Asa说:“你不要惊扰死者。”
C加加对着小差耳语了几句,小差转头对Asa说:“他让你放心,他说尸体经过一系列的新陈代谢,都被分解成了二氧化碳、水、氨气和一些无机物,你这几天吃的东北野味说不定就有这个死者身上的元素。”
话音刚落,小马哥真的拿出了一个手机!
它是黑色的诺基亚滑盖手机,十年前的老型号了。这太不合常理了,这么多年了,它怎么可能还有电?
小差把手机接过来看了看,还剩下百分之十的电量,里面没有任何通话记录,也没有一条短信。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所措。
C加加从小差的手里接过手机,然后又从背包里掏出了笔记本电脑,在坟前一屁股就坐下来。
小差问:“你干什么?”
C加加并不搭理她,接着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根金属线,把手机和电脑连接在了一起,然后就噼里啪啦地操作起来。
小差终于不说话了。
我探头看了看,发现C加加的电脑界面很神奇,不是win 7也不是win 10,桌面上没有熟悉的蓝天白云,只有一串串白色的字符。除了windows,我只知道doc和linux,但都不是C加加所使用的系统。他的键盘声也和一般的笔记本电脑不同,就像老式的打字机,“咔嗒,咔嗒,咔嗒……”
C加加的十根手指在键盘上上下翻飞,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小差赶紧掏出一瓶水,打开,毕恭毕敬地举向了C加加,C加加没有接过去,只是微微地张了张嘴,小差小心地把瓶身歪了歪,C加加喝了一口之后就把瓶子推开了。
我发现,C加加进入工作状态之后,小差立马就变成了他的助理。
几分钟之后,C加加的手终于离开了电脑,然后抬头看了看小差,小差马上凑过去听了听,同时低声翻译起来,基本都是术语。
我说:“太专业了,你给翻译翻译。”
小差说:“平时我们一直就这么交流,老实说我也挺想要个翻译的……这么说吧,他恢复了这个手机的数据,结果发现了一条被删掉的短信。”
大家立刻集中了注意力。
我说:“短信内容是什么?”
小差说:“就七个字——把人引到那片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