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敝帚自珍 吝于指教

“跟着我干嘛?”

心中虽觉欣喜,可秦小姐嘴上还是这般说道。

“我小时候不就喜欢这样跟着表姐。”想起儿时情景,裴君意笑了笑。

那你还叫我表姐?

心里这般想的,可嘴上却并未说出来,因为她知道,那样叫自己,已经不合适了。

方才叫了那一次,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见秦小姐不说话了,裴君意只当她是默认了,便也没再说话,默默跟在她身后走着。

秦小姐是裴君意外祖家的嫡亲小姐,小的时候常常带着裴君意一起玩,可能因为出生武将世家的缘故,性子便烈了些,小的时候可没少打架,在当时应该算是裴君意的“大姐头”了吧。

两人一同走了会儿,很快就变成了并肩而行。

“对了,表弟是何时到的京城?怎么都不来我家看看,若非今日到你家来,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裴君意想了想,没好意思说自己忘了,便只能道:“前两日刚到,前段时间比较忙,等明日便去拜访舅父。”

交谈间,两人从侧门回到了裴府,沿府内道路,朝宴席处而去。

自家用膳可以不用择席,举办宴会却不能让外人肆意打量各府女眷。是以,设宴时便在女子席案前以纱帘屏风隔绝,以防他人探看。

因为是裴素所办宴会,自然由她坐于主位,这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自小宴席是参加了不少,可自己办还是头一次。

不过好在不可能真让她一人操办,事前一应准备都有裴二夫人搞定,而此时宴席开始,也有裴三公子在一旁帮忙,她只需要端端正正的坐着就好。

只是这样枯坐着时间便有些难熬了,不过好在参与宴会的都是同辈年轻人,时不时的歪歪扭扭活动活动身子也不会被他人说教。

裴君意两人入场时宴席还未正式开始,不过这时人也到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两人也并未再过多闲聊,各自分开寻找座位。

裴君意随意找了一处僻静处坐下,默默品茶。

边上几位青年公子看他面生,也未与他言语,只各自与友人攀谈起来。

这样反而更好。

不必应付他人,裴君意心中觉着自在,便在边上自顾自的喝茶。

今日说是邀请大家来赏园的,但自然也不可能仅仅是赏园。

宴席很快便开始了。

作为主家的裴三公子和裴素说了些什么,裴君意并未在意太多,只不动声色的在角落里吃喝起来。

开场白讲完,裴素松了口气,坐下后正想跟一旁的裴三公子说说话抒发情绪,却忽见一屏风后人影站起。

屏风只为隔绝他人无礼、肆意打量,因此只有薄薄一层。人影站起,虽然模糊,众人却也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那人站起,开口道:“今日裴十三小姐相邀,得以一窥裴园风光,自是我等之幸。”

“心甚悦之。”她接着说道,“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小女子不才,见此裴园,心有所感作了首诗,还请诸位斧正。”

她如此请求,众人自然纷纷答应。

待到女子将诗作诵出,虽然不甚精妙、颇具匠气,但念在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子,人们自然也不会过多苛责,皆道“好诗”。

诗作诵罢,少女似是因为得到他人肯定而心中欢喜,道谢后坐下,语气中夹杂有些许笑意。

在少女开口时裴素便认出了对方。

她是梁家小姐,就是那日举办赏园会却被裴素说“梁家园林不如我家裴园”的姑娘。

方才梁小姐起身说话时,裴素还以为对方是要向自己发难,心中慌乱,又有些紧张。

直至此时少女说完话坐下,她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感谢梁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并没有为难她。

裴素放下心来,场中也是谈笑不断。

众人围绕梁小姐所作那首诗谈论一阵,很快有人技痒,同样作诗一首。

那人诗作相较梁小姐那首不知好了多少,自然赢得场中一致称赞,那人朗声道“过奖过奖”,心中却是早已乐开了花。

故作矜持一阵,男子坐下,场中其他人见此,也终究是按耐不住了,诗兴大发下,或好或坏的诗词被人们诵出。

好的诗作自是被传阅称赞,差点的却也不会被人讥讽谈笑,随意点评两句也就是了。

场中一时知回响着诗词吟诵之声,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时间长了,场中不少公子小姐都有诗作传出,各自满意或是不尽如人意,心中想法在此便不过多言语。

“前些日子裴十三小姐说,梁府园林不如裴园远矣,初时我还不信,以为十三小姐夸大其词。”场中安静一刻,梁家小姐忽而说道,“今日一见,才知是我目光浅薄了。”

听闻此言,裴素心道梁家小姐果真是要与她化干戈为玉帛,彻底放下心来。

正欲说“哪里哪里”,客套谦虚一下,便见她又接着开口了。

梁家小姐透过屏风看着她:“今日至此裴园,诸位才子小姐不由兴起,为之赋诗,那日到我梁府却未这般诗兴大发,确实是高下立判。”

裴素闻言露出笑容。

梁小姐转而扫视全场:“听闻,十余年前裴大老爷诗文闻名京都,裴氏,十三小姐书香门第,应得裴大人真传。”

“今日,诸位才俊初至裴园,有感而发。”她目光再次转向裴素道,“裴十三小姐自是这裴园主人,其间山水园林也看了十数年了,却始终未有言语,作壁上观。”

梁小姐目光紧紧锁定屏风后的人影:“十三小姐是否有些敝帚自珍、吝于指教了呢?”

“还是说,我等拙作入不得十三小姐的眼,这才不愿与我等分享?”梁小姐面上挂着冷笑,接着道:“倒也是,裴大老爷富有诗名,虽已离京十年,可裴小姐自幼耳濡目染,眼界自也是极高的。”

说到这里轻笑一声,“呵,裴小姐对于诗词一道自有独道见解,看不起我等也是正常,倒是我缺了些自知之明,说了些无知话。”

裴素面上的笑容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