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花社薛蟠夸才

上回书正说到,薛家兄妹商量如何让薛蟠把林黛玉搞到手。宝钗献出一计,薛蟠凑到妹妹跟前静静听完,连忙摇头道:“不好不好,让我入你们那个什么桃花社,哥哥一不会下棋,二不会作诗,你们在一起聚会即不耍钱更不听戏,我跟着过去干嘛?不是白被人取笑?真到了作诗的时节,我半首作不上来,宝玉作上来八首,林丫头就更瞧不起我了。”

宝钗冷笑道:“哥哥平时不跟他们那伙子人往来,当真以为他们只喜欢作诗下棋吗?据我看不过就是找个由头聚会胡闹罢了。不然都是青春年少,天天在屋里跟着一个丫鬟,不是弹琴就是习字,要么就是看书,闷也闷死了。哥哥可知道这些人聚在一起都谈些什么?上一次林丫头行酒令用了《西厢》里的典故,后来我一问才知道,竟然是宝玉让他的小厮从外面市上淘弄来偷偷带进园子的,宝玉自己一个人看着不过瘾又把林丫头叫来一起看。”

薛蟠听到此处,忙问《西厢》是什么书?宝钗遂把戏中故事大约讲了一遍,薛蟠一拍脑门,叫道:“啊呀,我还以为你们平时看的书里都是些什么圣人的大道理,原来还有这么下三滥的故事!照妹妹你说,那林黛玉也不是木头人,心里头也想汉子?!”

宝钗冷笑一声:“都是人生父母养,又都是这个岁数,岂有不想的?”言罢,眼睛出神,似有哀怨神色。薛蟠看妹妹发愣,忙问道:“既这么着,那你们什么时候还起社作诗?我也跟着过去,然后把我那几本秘戏图也都带过去,保管让那些妮子开开眼。”

宝钗一听,忙把薛蟠止住,不许他胡说,那种东西万万不能带过去。虽然这些姑娘各个都思春,但也看不得那劳什子。薛蟠言道:“诶呀,照你这么说还是要作诗的,可我大字不识一筐,哪里会作诗呢?别说是作诗,就是那些小曲小调,我也没有云儿她们会的多。”

宝钗言道:“这个不难,到时候我帮你,要说哥哥虽然不通诗词文章,平日里在那些村歌俚曲听的也不少,到时候只要在那些曲词儿中挑拣几首尚能入耳者背出来就行了。他们那些人哪里听过这些歌谣,断不会知道的。此外香菱也会作诗,到时候大不了让她替你就是了。”

薛蟠又犯难道:“却还有一节,那园子平时我进不去的。休要说我这种外人,就是府内前宅那些老爷相公们平日里也是不大到园子里去的,我这么高这么壮一个爷们儿怎么好随便去荣府的后宅?要是让姨母和母亲知道了,饶不了我!”

宝钗只夸薛蟠老实,边笑边说:“哥哥真把那荣府当成铁板一块了,不听外面人说,他们东西两府,除了门口的狮子是干净的,猫狗都不干净。那么大个园子每天出入那么多人,谁看的过来?不说别的,就是园子里的那些老妈妈们,隔三差五的喝酒耍钱都没人管的。哥哥只需要给看门的妈妈几两银子,就说你是去怡红院找宝玉会文,她们没有不放你进去的。”

两人商量停当,宝钗回房休息。到了起社那日,薛蟠推了外面的应酬,找出上学穿的那身文生衣冠打扮上,还拿了一把折扇,头上又戴了一顶相公巾,一步三摇的就出了大门,让车夫直奔荣府。到了园子后门,果然一位妈妈在等着他。二人进了园子,三拐两绕到了藕香榭附近,远远就听见里面一群人说笑的声音。薛蟠收拾利落,又给了老妈妈些好处,摇着扇子就往里面走。

却说水榭内众人正在玩笑,不想外面忽然进来这么一位,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都不吱声了。宝钗不看外面,也知道是哥哥来了,转脸看去,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问薛蟠如何到了这里。薛蟠笑道:“诸位妹妹可好啊?前几日在书房里新学了几副对联,想找宝兄弟联句。谁知道宝兄弟不在怡红院,问起来,说是跟妹妹们在这作诗,我就奔这来了。我听说你们新近起了一个什么桃花社,怎么样?也让我入一股如何?”

在座众姐妹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忽见园子里闯进来这么一个男人又羞又怕还有点好奇。姐妹几个挤在一起用手捂着脸,探春纵使胆大,也远远在一边站着。宝玉气的脸色都变了,忙把黛玉护住。只有李纨是个年长的媳妇,上前给薛蟠请个万福,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薛大弟。素常都是宝兄弟到前面与你会文,今日还是让宝兄弟陪你到面前去吧,我们这里都是娘们家,不方便。”说罢看了宝玉一眼。

宝玉刚要发作,叫下人去前面回禀太太。却见薛蟠一屁股坐了下来,手里的几件礼物也放在桌子上,大咧咧言道:“大嫂子这话可就见外了,兄弟我也不是外人,都亲戚,将来我妹妹跟宝兄弟成了两口子,咱们就是一家子了,怎么还这么客气。来来来,大家都坐下,该吃吃该喝喝,该作你们的诗就作你们的诗,我在一边听着就完了。”言罢,将包裹打开,里面竟然是宫内最新样式的珠花十几串,外加三大瓶子玫瑰露粉,还有两大盒子宫点。薛蟠将这些都摊在桌子上,笑道:“头一次来不成敬意,诸位妹妹就都收下吧。”众人都吃了一惊,原来这些东西都是宫中才有的,料想薛蟠平日给宫里在南边办货,家里的好东西应该不少,也没想到他第一次出手就拿出这么多。虽然这胖厮无礼,可这礼物却着实诱人。

几个姐妹在一旁偷偷往这边看,见那珍珠玛瑙巧编的宫花样式甚是新奇精致也不免多看了几眼,但没人敢过来拿。宝钗佯装愤怒,呵斥道:“哥哥!你太过分了,这种地方你原不该来的,若让母亲知道还得了!香菱,你快把哥哥送走。”香菱这个时候过去不是,不过去也不是。薛蟠冲她一瞪眼,言道:“你还敢管我不成?”吓得香菱直往黛玉身边躲。薛蟠顺势言道:“看今天我回去不扒了你的皮!”吓得香菱差点哭出来。黛玉一见香菱委屈成这样,心里不免升起一团无名之火,冷笑道:“薛公子既然要作诗,那就让小女出个题目。若是作上来了,今天我们就让你入社;若是作不上来,今后不许你再欺负香菱,更不许再进这园子!”

薛蟠一看机会来了,眉毛一挑,色迷迷看着黛玉,言道:“好啊,既然这位妹妹赏哥哥这个脸,哥哥岂能给脸不要脸,妹妹你就出题吧!”

黛玉素知宝钗这个哥哥是个草包,不同文墨,如今要出题作诗,真的是撞在了枪口上。遂冷笑道:“便以这两盒子点心为题吧!限你半柱香内成诗。”

薛蟠一听是这个题目正中下怀,稍加思索,念道:“二八佳人体似酥,香甜可口吃不足。大爷晚上来两块,用到天亮真舒服!我今天带来这两样点心一样是莲蓉酥,一样是羊奶酥,正合这诗。”言罢,两只眼睛色迷迷直勾勾盯着黛玉,看的黛玉直往后退。众人一听薛蟠这诗,分明是市井无赖调戏良家妇女下流话,都对薛蟠怒目而视。

黛玉此时羞臊的满脸通红,愈加娇艳,被薛蟠气的说不出话来。探春替她言道:再听下一题。这一次以菱花为题,还是半柱香交卷。若再是这等淫词艳曲,便算你输了!”

薛蟠一听,思索一阵,又道:“菱花铜镜脂粉香,照鉴美人脸一张。似水流年催人老,不见当年薄情郎!”言罢,用素酒调了点玫瑰露,飘的满屋子都是香气。众人闻之,沁人心脾,眼巴巴看着那几大瓶子玫瑰露,也想过去调点酒喝,却都不好意思。薛蟠忙让香菱过来把玫瑰露调酒每人一杯。众人一喝这玫瑰酒,再寻思薛蟠刚才的那首诗,不但消了气,竟觉得此人倒也不是那么糟。这些人哪里知道,薛蟠这首歪诗其实是从锦香院唱曲的姑娘那里听来的。歪打正着,正用在此处。

黛玉见这第二题并没拦住这胖厮,有些意外,心道:事不过三,若是这第三题他再对上来,真让他入社不成?思索一阵又道:“这一次以宝姐姐的金锁为题,要做一首七言律诗,但诗中不能有金锁二字。还是半柱香成诗。”

薛蟠一听这题,张口就来,道是:“赖头和尚一老僧,化缘来到我家中。说我妹妹有炎症,给个镇物压百病。不是铜来不是银,拿到手上还挺重。不能看家与护院,见了宝玉心眼儿动!”

薛蟠这诗作出来。边上几个姑娘便都笑着偷眼看宝玉,宝钗满脸通红,黛玉脸色铁青,宝玉听的直尴尬。薛蟠洋洋得意道:“妹妹,怎么样,哥哥这三首诗都作上来了,该让我入你们这个桃花社了吧?”黛玉正没好气,忽听外面人声噪杂,有人骂骂咧咧就进来了,要问进来的是哪一个?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