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日是重阳,茱萸结果的盛时,父亲彼时已年过四十,几个儿子或是从军或是外放做官,竟无一个子女在身边,突然有了我这一个女儿,他很是高兴,我的诞生被他视为上天神仙的恩赐,
长大了才听说原来我也是有个姐姐的,只不过未满十三岁便去了,我有心想问问是何原因,却几次被父母搪塞了回去。不知道也好,省的我知道了也堵心。我只消每日快活的过就是,父亲母亲本就视我为命根子,尤其是我三岁生了场大病差点没了后更甚,他们只盼我能活着,其他便一概不论了。
别家的千金小姐都是绣花弹琴,书画无一不晓,我却是抓鱼摸虾,上房揭瓦无一不通。名声也渐渐大了起来,附近的孩童都唯我马首是瞻,其中便有时燕洄,我父亲与他父亲一个是河州州守,一个是河州副使。两家宅第更是同在一条街上,他还比我大两岁,不过他运气比我差点,他娘亲生了他便撒手人寰了。为此,我娘亲十分心疼他,常让他来家用膳,估计再过几年想认作干儿子的心都有了,直到我十三岁那年。
那日时燕洄一早便约我去登高,我刚准备出府便被父亲叫到了祠堂。
“阿九,从今日开始你就十三岁了,该有个名字了。”我不以为然,“女儿认为,阿九这个名字就挺好的。”“你出生在重阳又是家里第九个孩子便才随意了些唤你阿九,不过是个乳名,此前是怕你如你姐姐一般命薄,如今你已过了十三岁这道坎我特意让人给你算了这个名字,从今以后你就叫洛遐萸。”“洛遐萸。”我读了读,还真是拗口,看着父亲一脸恳切也不想再说什么只匆匆拜过便想赶紧出门去,甚至连父亲后面说的几句话都没听清。好像提到了时燕洄,恍惚间时燕洄也已经上了马车,冲我摆摆手。
“阿九你怎么了。”时燕洄递给我用油纸包的热乎重阳糕。
“我不叫阿九了,我爹给我取了名字,叫洛遐萸。”我拆开纸包就吃了起来,时燕洄听到后那不以为然的样子跟我如出一辙,“我还是喜欢叫你阿九。”
“阿九你知道么,我居然还有一个妹妹!”“啊?”我狐疑猜忌道:“你母亲又有孩子了?”“才不是呢,我父亲娶母亲时,那个孩子已有一岁了呢!”“那岂不是都有十岁了!”我激动的说着话连糕屑都喷了出来,时燕洄父亲续弦时正是九年前,那日大人们都在宴席上推杯换盏,时燕洄窝在我怀里哭。
“阿九啊,阿九啊……”那哭声,仿佛给我上坟一般,“你倒是说后半句啊,叫着我的名字给我哭丧讷!”“阿九啊,我爹娶了别人,会忘记我娘么?他以后还有孩子会对他比我更好么?”一连串的问题我也不知怎么回答,只得让他继续抱着我哭。不过所幸,他继母对他还不错,一年后生了个女儿便再无所出,时燕洄的地位稳稳的定了下来。
“那这个孩子是时伯父与别人生的喽?”时燕洄点点头,“母亲在家闹了半天,我也劝不住。”我正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只见时燕洄笑道:”终究是我妹妹,我会像对嬿尔一样对她好的。”我也笑了起来,时燕洄就是这样,一如既往的与人为善。其实只有我才知道,他都是从前为了讨他父亲继母欢心,不想被抛弃,才渐渐有了这种性格。明明该是个世家公子的做派,却因从小缺了母亲照拂才落得如此,我对他的心疼又升了几分。
“阿九,我是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我还羡慕你家厨房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重阳糕呢!”“你有父亲母亲疼爱,活得肆意潇洒。”害,我当是什么呢。我随即便大方的表示,只要是我有的他必定也能蹭上。不就是父亲母亲的疼爱么,日后他们再带我出去游玩带上他就是,给我置办东西时多给他一份也不是什么大事。时燕洄笑的愈发开心,“那阿九可是答应了日后嫁给我做娘子了!以后想不必等到重阳节才能吃上重阳糕了,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嗯嗯嗯。”我根本没当回事只听到了后半句,日后想起来只捶胸顿足,再大些回想起来只觉得悲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