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弥那叔叔走的那天,所有的族人都哭得很伤心。
许多族人泪都止不住。
他一一和众人告别。
躺在床上的模样,看上去像七十岁,其实他才五十五岁。纵使我们二十五小时能力者每天比普通人老多一小时,也不可能老得这么快。
一切要从我毕业后,当上特警,搬出老家独立生活的某夜说起。
——
某夜,他从我床上拉起。
当然,当时的我并不知道。
当我醒来时,我便已经在离我住处百里之外的老家里了。
我睁开眼,发现对面坐着父亲,眼睛吓得都瞪圆了。父亲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睡觉,仿佛在睡梦中被抓来一样。幸得这几年当上特警后,也算是见过几次大场面,性子稳妥了不少。
环顾四方,发觉自己身处在老家的厨房里。
太弥那叔叔叫醒父亲。父亲醒来,见自己从床上突然瞬移到厨房椅来,吓得人都跳了起来,大呼小叫,险些要跌倒。
太弥那叔叔及时拉住父亲一把,止住父亲的跌势,迅速把他放回椅上。弥那叔叔食指放在嘴边,罕有的严肃面容让父亲刹那间噤了声。
亏得我的反应没像父亲如此夸张,否则太弥那叔叔就要训我了。
我是时间家族的继承人,自是他的继承人。时间家族的老家只有第二十五小时能力者能继承,姓氏也是。所以我的父亲豪柘·佩奇姓氏为佩奇,而我与叔叔的姓氏却是时间·佩奇。我们冠上中间姓氏,以此纪念最初的第二十五小时能力者及家族。
在我从事高危职业之后,他倒是对我是越来越严厉了。就算是在时间家族的血脉里,第二十五小时能力者有时也很罕见。有时整整一代都没有一个能力者,险些断了继承。
时间家族在我太奶奶的那一代,就是险些青黄不接的那个“黄”。
太太外祖父活了九十五岁,等了一辈子的继承人都没等着。在临终之际,他遗憾地抬头往向族人一眼,惊讶发现还是宝宝的太奶奶有第二十五小时能力。
临走匆匆,他便更改遗嘱,把时间家族的老家交由太奶奶继承。他还起了先例,破例让没能力的太奶奶父母进入家族密地,知道家族的秘辛及养育能力者的重要事项。
毕竟他快死了,而继承者连两岁都不到,不得不倚靠没有家族能力的族人。
那一夜,太弥那叔叔罕有的严厉,告诉我们外边有人知晓家族的秘密,还用时间家族的基因做了可怕的实验。
谁的基因?
爷爷的!!?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渗入了厨房里,太弥那叔叔严肃点头。
父亲止不住目光,频频往他衣袖上的血迹看去。而我早已发现,太弥那叔叔深色的衣服仿佛浸泡在血液里。所幸,从太弥那叔叔铿锵有力的行举来看,叔叔并没受伤。
幸好,幸好。
太弥那叔叔吩咐我呆在老家,保护好父亲、母亲及其他族人。他需要外出,把一切隐患给解决。
多久?
不知,太弥那叔叔答。
时针与分针齐齐转向12,太弥那叔叔消失在原地里。我与父亲环视厨房,都没找到他。
日子过了好久,太弥那叔叔都没出现。
当他回来时,身子正面朝下,扑在在客厅的地板里。我急忙翻抱起他来,他老了很多。
医生说,叔叔元气大伤,至少他少了二十年的寿命。
到底多可怕的敌手,才能让无敌的太弥那叔叔缩短了二十年的寿命?
不过,那次之后,家族一直风平浪静。就算有风浪,也无大碍。
——
我一直站在他身边,就那样站立着。
在和所有族人告别完后,他轻唤着我。
我望向他,他轻张开嘴,似乎有话要说。
我坚决走向前,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会再问太弥那叔叔是做什么的了,你永远是我的英雄。”
他眼瞳大睁,怔怔的看著我,眼里非常吃惊。
说完,我轻轻起身,转过头,站回原地,一丝不苟的站在太弥那叔叔的床头侧。
这样就够了。
太弥那叔叔下一秒似乎要咽气了。
我说“似乎“是因为...
没错!
在太弥那叔叔人生的最后一秒里,他的第二十五小时能力竟然自动开启了。
我们默默四目相望。在世界仿佛静止般的时空里,看着欲图张嘴就嚎却仿佛被按下暂止键般的族人,有些无语。
这还是1秒对1小时的频率呢!
“这是很罕见的事情。”太弥那叔叔说。
拥有第二十五小时的人如果那天没用完第二十五小时,有极小的机率在死前最后一秒,余下的第二十五小时自动开启。
爷爷离去时,第二十五小时并没有开启,安详离去。
太奶奶由于担忧发生这种情况,提早以1秒对1.2秒的频率使用第二十五小时,直到能力消耗完为止。时间家族对时间有种天然的敏感性,只要不是意外死亡,而是寿终正寝的话,总能知道自己的最后一天何时到来。太奶奶慢悠悠地度过最后一天,所以没法发生这种事来。
这种事情很少发生,连续两代没发生这样的事,以至于太弥那叔叔竟然忘了把这种事告诉我了。
“.......”
我默默用有些谴责的目光望向太弥那叔叔,怎么能把家族如此重要的秘辛忘了告诉我?
万一我死时才发现这件事情,一个人傻愣愣地等着人生的最后一小时,看着朝向我哭嚎的脸孔们,一个个仿若定格般,岂不是很荒繆吗?
真庆幸太弥那叔叔是寿终正寝,而不是死前最后一秒是处于痛苦状态,不然人生中的最后一小时就惨了。他像是回光返照般,身子反倒是稍微有些力气来。
太弥那叔叔摊开手,耸耸肩,给我一个“抱歉了”的姿势。然后向我讨手机,对着正张大嘴欲嚎的族人们按下相机按钮,并固定好相机位置。
当然,单单一架手机是不足以拍摄这么多族人的。所以,他让我掏完众人的手机,指挥我对准他们的各种哭相,按下相机的启动键。
想必族人们看见他们的哭照,面色一定很精彩。自从发现时间家族基因被盗用后,我、太弥那叔叔及父亲商议后,决意把时间家族的秘密公开给所有拥有时间家族血脉的族人们。
拍“完”照片后,突然多了这么一小时,我们有些尴尬,尤其在最后的时刻说了那么令人羞耻的话之后。
太弥那叔叔半身坐在床头上,望着我吃吃笑,肩膀笑得抖啊抖。
他还是一样那么喜欢逗弄我,不管我长得多大,时间过了多久。
我撇过脸,不禁脸红一片。
可恶!
转眼间,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担忧起来。
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我默不作声,转身穿入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