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商在大汉

陈平刚到家,张丽就迎上来了,她问道,

“听吕媭说高祖皇帝大行前嘱托过让你当相国,这次咋样了?”

陈平故作惊讶道,“萧相国不是还好好的吗?大汉国有他操持,上上下下的都放心安乐,我还瞎凑什么热闹?”

张丽乜斜了陈平一眼,“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

我成天介地穿梭在各大家族之间。本来这些个贵族们就看不起商人,我在别人面前好像总是低人一等似的。

前天吕媭还替我出头教训了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侯夫人呢。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丈夫的侯爵比你至少低四个,还只是个挂空档的虚爵,连个封地都没有。

我就不知道她跟我瞎得瑟个什么劲,瞧她那张狂的样。”

陈平有些换上了便服,有些纳闷,

“长安城里排得上号的谁不知道你?我是先帝的老臣,又与沛县那头相与甚好,你不去招惹别人也就罢了,还有谁敢给你脸子看?”

张丽气咻咻地说,“你存心气我是不是。亏你还是在朝中的呢。连这都不知道。

我听吕媭说,朝廷好像也没什么钱,到处却有大把花钱的地儿,然后现在的天子就开始买卖爵位。

不得了了。那次给先帝治丧赏赐的有爵位,现在又卖了那么多去。

先帝封侯时,是有田宅的。现在的这些个爵位,都鸡肋得很,只是个虚头巴脑的空头衔而已,啥都没有。

那天给我难堪的那个,她丈夫就是个做盐巴生意的。听说有几个钱,然后为了抬身价就买了爵。

还看不起我呢,她丈夫不也是个商人吗?”

陈平觉得张丽对这事的度量的确不够,但是那头也着实恼人,就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就忍忍吧。

你别看着我们这些个侯啊王的表面上风光,实际上,人家这些个富商大贾比我们过得可逍遥自在多了。

据我所知,现在就有几户富商之家,家里的宅院比皇宫的还要奢华享受。

听一个同僚说过,有一次他的一个罗姓同乡邀他到那家去。本来是白雪皑皑天寒地冻的天,在凉亭处喝酒却温暖如春,四周围花木繁茂。

他一问,原来他同乡在假山甚至是那凉亭处烧起了木炭。乖乖,那得花多少钱?”

陈平的话听得张丽直吐舌头,“我以前只是把那醇酒搬进搬出的,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个盐商之家如此豪奢。

朝廷都不管吗?”

陈平说,“现在朝廷以恢复国力为第一要务,鼓励商人都来不及,哪还管人家怎么挥霍?大不了有钱有有钱的花法,没钱有没钱的花法,各展神通呗。”

陈平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打起了小九九。商人各凭本事挣钱,花自己的钱没错,按常理来说,这也得是建立在钱的来路正常,且不违国家法度的基础之上才行......

正思考着呢,张丽在他的胳膊处肉不结实的地方拧了一把,疼得陈平直钻心,他差不多有点失控地怒斥道,

“干啥呢,好好说话不行吗?非得动手动脚的,爪爪放下,爪爪放下!”

张丽生气道,“记得前朝时,你老丈肝子生意做得那么好。就因为是商人,我们一家子不得穿丝绸的,不得坐马车,不得骑马。

怎么到现在这些个商人得了宽松,还要得寸进尺呢?

你们朝廷是干嘛吃的?”

陈平的胳膊处还吃痛,躲开张丽,

“干饭吃的,还能干嘛。

你个妇道人家,不懂就不要瞎哔哔。

朝廷的事,是你能干涉的吗?”

张丽笑着悻悻地为陈平准备饮食去了。陈平则捻着他那不稠密的胡须,在思考着这富商和朝廷收入之间的关系。

第二天一大早,陈平就兴冲冲地找到了刘盈,问了卖官鬻爵的事,刘盈笑着道,

“这有什么办法。我朝中各级官员的俸䘵雷打不动地需要钱,还有各处的灾荒赈灾的费用,军队的维持什么的都得要钱。

如果按前朝那般地征收赋税,还勉强应付得过来,可我大汉朝是个啥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够像前朝那样把商业打压得死死的吗?”

陈平神秘一笑,“陛下,不用打压。他们能不能守住富贵,也得看他们自己,看情况说话不是?

商人逐利而生。记得先帝当年入关时,就因为买通了函谷关那些个商人出身的将领,才会那么顺利地取胜。

后来先帝在讨伐陈豨时,也同样用了这么一招,便瓦解了他麾下的大半将领。

可见,商人把利看得比命还重。当一件事成了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执念时,他/她会不会淡化底线去做一些世所不容的事就不知道了。”

刘盈颔首。

陈平接着道,“臣记得,先帝在时,有一个商人曾上书请愿愿以一半的家产赠与朝廷解大汉的燃眉之急。

后来南方大水,朝廷捉襟见肘,他再一次请愿时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先帝还专门奖赏了他,他也是先帝在时唯一一个以商人身份被封的侯。

臣以为,现在我大汉的商人良莠不齐。朝廷有必要掌握这些个商人的动向。如果有胆敢违法乱纪,置我大汉朝的安危于不顾的,一概不得放过。”

刘盈称是。

陈平还没有说出口的是,像这次张丽提到的这位刚“进”了爵的大商人,他的家产,至少可以养活整个大汉朝四到五年。

但这些话,不用陈平说到明面上,以刘盈的聪慧和吕雉的精明,他们绝对能想到这一层。朝廷是按条条框框办事的地方,和一般的绿林不一样,所以,陈平只能祝福那位盐商不要越界。

刘盈倒也没忘了陈平家做生意的事,他敲打道,

“朕所有的大臣家中,就数你家的最为宽裕,那代王也算是你女婿。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那头防御匈奴的费用不低,朝廷经费紧张,你是不是该时不时地资助一下?”

陈平的脸上笑开了花,忙点头称是。

现在他才知道,代王跟他说的代国的皮毛马匹生意在上报朝廷之前,长安这头不可能不知道,为何还能做得那么潇洒恣意,原来那也是朝廷默许了的。

幸好当初自己的嘴没乱说,不然还真的枉做小人。

刘盈笑着称赞道,“不愧是先帝看重的,原来如此地深明大义。朕和朝廷都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