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鸠占鹊巢

陈平知道,听到这些话,杜恬的心里也定然是惊涛骇浪。

假设“商大”所说属实,那这事就严重了。

如果歹人对普通人家下手,造成的后果绝对是远远不及对商大家的。

要知道,齐王刘肥的衣食住行一应用度,都是由商大家供应的。而齐王府,又捏着大汉朝的鱼盐之利,拿住了齐王府,等于拿住了大汉朝的半条经济命脉。

陈平的背上起了几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上首的杜恬却没乱了阵脚,他沉声道,

“偶有亲戚家小孩的不当举动,主人家为了两家情谊隐忍也是常有的事。如果只有这一件,并不能说明什么。

商大,你可还有其他的旁证?比如说,你内人的娘家可有看出丝毫端倪?”

陈平很是佩服杜恬抽丝剥茧的能力。

“商大”想了一阵子,有些沮丧地说道,

“小人确实没从内人娘家处听到任何关于她不同于往日的话语。

只是在那以前小人的岳母大人常来家中做客,与内人闲话家常。可小人觉得,自从第三个孩子出生后,岳母也鲜有往来。现在想想,也颇觉得怪异。

至于其他的事,容小人再想想。”

“商大”说的这些个事在陈平看来,都离陈平想要知道的有点远,可是以前听刘邦说过,大汉的廷尉最让人稀奇的地方在于总能化腐朽为神奇,从不可能处发现蛛丝马迹,然后不枉不纵,还受害人以公道。

陈平很好奇,这次他正好可以见识一下。

“商大”突然开悟似地说道,

“小人想起来了。

内人娘家家境优渥,她自小习过六艺,还写得一手好字。

她的字很特别,常听街坊里那个专做假的说过,内人的字整个大汉恐都难有人能仿得到七分像的。

小人也曾附庸风雅,写得个几笔几画的,字的好孬也是识得的。

内人以前时常练字。可自从三儿出生后,她不大写。

后来偶有一次,我因事半路回家,看到她写给下人的需购物品目录上的字,与以前的大相径庭。

小人的内人的字,骨相奇佳,甚是瑰丽,让人看了有说不出的舒坦;可那张清单上的字,却写得雍容得很,富富态态的。

绝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这一点小人是不会看错的。”

确证。

陈平的心里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杜恬却没有明确地表现出他的态度,他又问“商大”,

“若你所说属实,那你家和长安商二家也常有往来。你又是如何失了妻儿家财的?”

“商大”却一脸茫然,说道,

“小人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些。特别是在自己枕边人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的情况下,小人有些乱了方寸,让那歹人给看出了端倪。

自打小人看到那张清单后,心绪久久不能平。

小人做得最百密一疏的事,就是忘了叮嘱那下人务必要保守我已看到那歹人字迹的事。

一开始那歹人还伪装一下两下的,可自从那事两三天后,她就好像知晓了全部,可她并没有点滴的畏惧,反而对我横眉冷对的。

小人也曾想过让齐王府为我主持公道,可等到我要拜见齐王殿下时,才发现,家中大小事务,已经全然握在了那歹人手中。

小人见齐王的门道已经被她堵死了。

小人心中甚是苦闷,又担心那歹人对内人母家不利,遂与岳母家来往也少了。

不过,小人记得最近一次见岳母时,小人曾极隐晦地问到过她内人的情况,她似有难言之隐,最后终究还是拒小人于千里之外。

小人最后不得已,只得求助于长安商二家,可小人前脚刚从临淄出发,西行还不到洛阳,就听到临淄那头传来小人新丧的消息。

而且小人还听说小人的老母以及二弟已在前往临淄奔丧的路上了。”

陈平心里的震憾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简直就是开挂了的加强版的李代桃僵或者说鸠占鹊巢。

商家是个有历史的大家族,要拿住商大的老娘还有商二,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搞出这么大动静,对方的所图定然非小。

杜恬的声音都有些微变了,

“然后呢,令堂大人都没有发现端倪吗?”

陈平不再是半掩碰上眼睑,他睁开了眼直接看向“商大”。

那商大极心痛地说道,“小人靠着父母一粥一饭、一丝一缕才得以长大。

母亲自是知道我身上不为人知的一些暗疮旧疤,还有一些娘胎里带来的东西。

她老人家怎会看不出来?

小人一直没有与她相见,听说他从临淄回来后,小人还在长安城外盘桓了两个半月。

后来没听到她老人家好或者不好的传闻,心想着小人兄弟姐妹好几个,她也有自己的顾虑,就悄然离开到代地经商去了。”

一个镇住了有千年历史家族的势力,陈平觉得有些深不可测。

杜恬看似无意地感叹了一声,

“经商这事,门道深着呢,即使是个中行家都有几起几落的时候,一般人不是想做就做得起来的。”

杜恬停顿了一下,还强调道,

“尤其是对于白手起家的人,更是艰难。”

“商大”却回道,“在人口已经繁盛起来的大城镇做买卖,是大人说的这个道理。

可那时小人已经有家难回了,就只得带着一干忠心耿耿的老伙计,到了当时还兵荒马乱的代地边境。

小人祖上对于做生意向来颇有心得。小人小时候听祖上说过,在这世上,只有在两种时期银钱是最好赚的。

一是一个王朝的破坏时期,比如说前朝行将覆灭的时候,我老商家就赚了不少金银。

另外一个就是王朝初创的时候,百业待兴,我大汉给了商人很大的便利,我家更是欣欣向荣。想来曲逆侯也是目睹了一二的。”

陈平听到这心里只想骂娘,

“你要作,你被作,那是你的事。你把刘肥拉上我也管不着。又把我摘进来算是怎么回事?”

但面上陈平却一声不吭,他在忌惮着落地屏风后的人。

骂归骂,陈平始终不否认他对银钱的好感,对于“商大”讲的商道,他还是颇感兴趣的。

“小人当时无路可走,只得凭直觉判定当时的代国同时具有初创和覆灭的两种迹象。

于是,小人就赌了一把,带着从人去了代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