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意料之外

庖厨头子被陈平刚刚吼了一通,面上还是露出不悦的表情。

陈平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很不痛快,但还是耐着性子劝他,

“你是跟过高祖皇帝的旧人,何等的人物?这点子事,在你眼中,比麦粒还不如,也值得你跟我计较?

实在不行,等宫里这档子事过去后,你找我痛痛快快地打一架,我吃痛了也不吭声。现在我们一起把眼前的这一关过了,行不?”

庖厨头子听陈平这么说了,脸色缓和了不少,骂骂咧咧道,

“陈平,你个鳖孙。你晓得劳资打不过你,净在说些不用掉毛的话。

趁着这会劳资气还没上头,想问啥子就快点问。”

陈平也不恼,正色道,“宫里有没有人来庖屋领过五谷?”

庖厨头子看陈平的问题没有指向庖屋,火气先消了大半,话客气了些,

“有。不过,宫里人的吃穿用度,都是按份例领的。除了贵人们,谁都没那本事领走一粒子盐巴。”

事情有了进展,陈平心里有了数。他再问道,

“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那些贵人们来领时,庖屋是否都有记录?”

庖厨头子听到陈平的话题指向了更高处的人,知晓他不是有意针对庖屋,心气更平稳了,说道,

“当然有。这是高祖时在栎阳宫里就有的规矩。而且是一式两份的。宫里存一份档,还有一份在少府手里。

每半月都要清一次账。”

陈平笑着把手搭在庖厨头子肩上,

“我说老兄弟,你那总认为别人在处处跟你过不去的心思得收一收。

你跟随大汉皇室这么久了,也不想想,上至陛下和皇太后,下到朝臣还有各级官吏,都那么忙的,稍微有点空档都想赖榻上到天荒地老,谁还有那心思去干那损事?

我是为你好。平日里和气一点,说话不要那么冲。

我说的话,你好好地琢磨琢磨吧。”

陈平边说边向外走去,庖厨头子过了半个洗脸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在陈平身后大声喝斥道,

“陈家老小子,你不地道。回头我让你跑跑肚,让你晓得我的厉害!”

陈平挥挥手,“随你!”

庖屋处一片会心的笑声。

陈平是在长信宫中找到吕雉的,当时刘盈也在场。

当他把在庖屋处问到的记录交上去时,吕雉的眼中有愤怒,刘盈则半垂下了眼睑。

吕雉问,“这些消息确实可靠?现在只剩下这一种可能了?”

陈平正想肯定地回答时,忽又忆起了曹参关于没有确实的证据在宫中不能乱说话,不然会害死很多人的言论,就改了口,

“如果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这事没法继续查下去。”

刘盈见这事有余地,给陈平支了话,

“朝廷养你们这帮子大臣干啥?不就是为朝廷排忧解难的吗?

这点子事都办不好,还要搅得宫中鸡飞狗跳的。要你们干啥?”

陈平知道刘盈的心思,忙应承说,

“臣知罪,臣这就去办。”

陈平边说还不忘了看吕雉两眼。

只见吕雉的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她朝陈平挥了挥手腕,陈平就退了出去。

正在陈平为查宫中密档发愁时,少府戚腮像是偶然路过他身边似的,面不改色地对他说道,

“陛下没说不让你查。”

陈平知道,戚腮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刘盈让他查下去。

按理说陈平得到指示查下去就是了。可这事偏偏微妙得很,这么大的事,而且查的又是宫中的贵人,一个个的全是入了皇族的宗籍的,没有刘盈或吕雉在明面上的支持,一个不小心,即使把全家老小都搭进去也查不到任何线索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吕雉只给了他三天的时间,陈平一时间也有点手足无措。没奈何,只得去找找现在的群臣之首曹参,让他给把把关,出出主意。

曹参用一种看最不会办事的下属的眼神打量了陈平老半天,陈平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曹参无奈,只好把话说到了明处,

“你啊你,刚夸了会办事,一下子又回到了原地。

我问你,把陛下的话转告给你的是谁?”

陈平很快地来了句,

“戚腮——

哦,我知道了。”

戚腮可是少府,掌管着宫里的很多东西,包括卷宗。

如果他转述的真是刘盈的意思,那么陈平去找他要查这事的相关线索,他应该帮忙才对。

至于说这事的微妙之处,就在于这是刘盈的意思,等到有了任何结果,陈平除了找刘盈之外再不能找任何人报告此事的进展情况。

——哪怕是吕雉问到,也只能睁眼说瞎话,否定自己继续查下去过。

陈平的脸上还有迟疑之色,曹参却开解道,

“不用担心。那人的心胸还可以,而且他也算是宫中的老人,知轻重得很,不至于为了意气之争连前程都不要了。”

一切都如曹参所说的那样,戚腮听到陈平的请求后便笑眯眯地带着他到了刘盈的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盒子,说道,

“你要的都在这了。是陛下特地差人从兰台处取来的。不能抄录,也不能带出去,只能在此查看。”

说罢,戚腮便轻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轻地阖上了门。

以前陈平听张丽说过酿造食醋所需的粮食不比酿酒的少,而且陈平不只一次地给张丽打过下手,他心中对所需用的量的下限是有数的。

自从吕雉掌管后宫以来,汉宫对物品进出把控得极严,且朝中宫中之人惧怕她的威严,陈平就把贵人中取的量多者或者量少次数少的都摘抄了下来。

不看便罢,一看就怵目惊心,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大汉现在的皇太子殿下!

陈平不住地用袖子擦拭着头上的汗珠,这位皇太子来历可不简单。

他可是当今皇后张嫣的嫡生子,吕雉最宠爱的鲁元公主的亲外孙,更是吕雉亲手扶植起来的未来的皇帝。

用“牵一发而动全身”来形容此时的情形最恰当不过。

陈平瘫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在心里盘算了好半天,把摘抄下来的文字暗暗地在心中记熟了,就着烛火把摘抄的内容燃成了灰烬,然后悄悄地出了书房,径直找刘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