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唬着脸压着声音说道，
“胡扯个啥？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岂能受此等流言所扰？”
戚腮正了脸色，再没有说一句话。
此时陈平心里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明天刘如意带着几个皇子隐居山野后，整个皇宫中除了刘盈和吕雉，还有那个嫁给自己舅父的皇后张嫣，以及几个亲娘仗着母家的势力平时在宫里作威作福的皇子，几乎就等于空了。
现在能撑起事的还有刘盈和吕雉。一旦等刘盈万年之后，风烛残年的吕雉独自颤颤巍巍地撑起整个大汉江山。
主弱臣强，那么大汉的未来，除非出现一位镇得住整个场面的强有力的君主，不然又容易陷入无休止的为争夺权势的混战中。
光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陈平大概也能理解一开始吕雉说的那些个情形了，心中的怨气就先是散了大半，或许，刘邦看似无情的铁血手腕，才是对天下人最大的仁慈了吧？
而这些，陈平是不能跟张丽说的。
出宫之后，陈平径直去了舞阳侯府。
现在时辰尚早，自打樊哙先去之后，陈平便与张丽有了一条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在陈平不太忙的时候，陈平去樊家接张丽一起回家。如果张丽等到一定时候还不见人影，那么她就独自回去。
到舞阳侯家时，张丽正和吕媭在做着一些从吕谷氏那学来的小手艺，陈平在跟前望了一会儿，问吕媭道，
“犹记得那次你把樊哙从广陵拎到沛县，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樊哙在那好像才是真开心。你有没有想过带着孩子们一起回沛县过那种不为世事所扰的生活，把樊哙的那一份也填补上？”
吕媭用手中的剪子剪掉多余的部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本来我以为自己是很向往很喜欢当年与樊哙结识的那方天地的。可是正是那次到了沛县，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繁华奢靡。
在沛县那个地方，趁手的东西太少，即使有功名与银钱，也买不来很多物什。我实在是受不了，只得跟樊哙回了长安。
樊哙身体很不好时，也劝过我回老家，不是我不听。人，走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想回也回不去了！”
陈平再不言语。
吕媭如此，他已经尽力了。作为大汉之相，他不会为了单个的某人置整个大汉于混乱之中。至于说樊哙生前的托付，他只能等到山雨欲来的前夕，能保一个算一个。
张丽用很古怪的眼神看了陈平两眼后，也没有说话。直到坐在牛车上离樊府有一段距离了，她才问道，
“是不是朝中出什么事了？”
陈平没有正面回答，只问了一句，
“如果吕媭被封以高位侯爵，你会替她高兴吗？”
张丽的张开了嘴，想要问些什么，但还是很快地合拢了。
陈平第一次在张丽面前说了句关于朝局的话，
“吕氏掌权刘氏暂时隐退的时代来了！”
张丽虽然不知道陈平具体说的是啥，但她也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轻声问了句，
“那我家团子会怎样？她能在这场风波中存活下来吗？”
陈平叮嘱道，“下次薄昭来长安的时候，你让他带话给代王，说是在以后的年月里，把姿态和骄傲放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安安心心地守好代国做好本分才是正经事。”
张丽没有说话，好半天才补问了一句，
“那需要代王做到刘肥那种程度吗？”
陈平看了张丽两眼，才说道，
“无论是谁掌权，需要的都是踏踏实实地守好本分的臣子。拒匈奴于国门之外的事，现在除了代王，没有别人可以胜任。放异姓王在那儿，朝廷更不放心。只要代王自己不把朝廷惹毛了，朝廷不会轻易动他的。”
张丽这才放下心来。
陈平又问了句，“家中给达官贵人们做装饰的生意咋样了？”
张丽笑着说道，
“这种生意，鱼木匠那么都在笑话说，是不开张便罢，开张吃三年。可能是因为每一笔所涉银钱的数目过大，走账量反而不如酒肆那头来得快。
大兄说如果不是陈记以往有相当的积累和口碑，早就撑不下去了。
下那么大的本，却赚那么少的钱，着实有些划不来。”
陈平想了下，说道，
“我倒是想起了。这种生意，不能只做一次。像装饰类的东西，有些也是必须的。就好比说铺地上的席，还有放家里的案几，穷的富的，家里总要摆上一摆。
咱也可以用其中不太摊本钱，而且容易走上量的先来探探市肆，然后再做大做强。”
张丽的眼睛有亮光，笑着说道，
“你个老东西，你多大年纪了？我又多大年纪了？要是换别人，早在家抱孙子逗孙女了，到现在还在为银钱的事奔忙。
这还不算，你到现在还在指挥着我东奔西走的，生怕我这把老骨头不散架似的。”
陈平笑着回应，“不用你奔波。南山那头有农户，世世代代专门编织苇席。
我去看过，和宫里那些个从各地上贡的相比，有一定的差距。但是成色和品质和我家用的相比，却是高了不只一点点。
进货价低，又可以同时交好刘家和吕家，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事。
我也看了，同样的成本，却可以分个档次出来。品质最高的那部分就以挂到西市那去卖，差不多一点的可以用到陈记还有我家装饰上来。”
张丽很合时宜地没有多问。
*
不管时局怎样地变动，陈平家都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
世人都道陈平虽是左相，但是朝廷的实权却是在他手上；而且他又因着与刘家吕家还有众功臣的关系，一时之间没有人动得了他半分。
市肆上，比较高段的饮食行业还有装饰类的行业，陈家倒也占了份额的大半。同样的服务与质量，世人倒是愿意为了交好陈家而首先考虑买陈家的。
只是西市附近的商业刚刚兴起，一时间那儿的房屋买卖倒也没火热起来。陈平只得让张丽把那附近的商铺房屋出租出去，暂且等着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