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政和王翦被江君白口中的话震撼到无以复加。
江君白虽然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在述说,似乎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但这个故事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无数人前赴后继,义无反顾放干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滴血,而且后来还有无数人自愿来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只是为了修建一座……地宫。
这……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而又是怎样的信仰才能让无数的人前赴后继,义无反顾的甘心赴死。
赢政自认功盖三皇五帝,是千古一帝。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不然他修长城,修阿房宫,修陵墓也不会用刑徒。
“那位身披五彩大鳌的首领叫什么?”
赢政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个首领的名字。
没想到江君白却摇了摇头。
“宫未成,名不扬。”
“这是当时每个人最后的遗言。”
赢政心里有些遗憾,看向江君白的目光越发炽热。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翦突然起身对江君白行了一个大礼,随后沉声问道:“先生,可有墓冢?”
江君白有些意外的看了王翦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赢政也反应了过来,起身对江君白行了一个大礼。
不管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仅看这地宫的规模,也可想象当时恢宏的景象。
更何况,嬴政并不认为这个故事是假的。
他比王翦先来一步,虽然只有一天,但他亲眼所见江君白所做过的事。
除了闲时和自己聊过几句,江君白工作时那认真,严肃的态度可做不得假。
在这死寂般的地方,能默默忍受着黑暗、孤独,一丝不苟的重复做着一件事,他不认为江君白有那个闲心编个故事来骗自己。
虽然无缘见识江君白口中的场景,但去祭祀一下那些为了同一个目标,慷慨赴义的义士也是必须的。
江君白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右手拎起石桌旁的酒坛,左手轻轻一挥,起身向南宫门走去。
这次江君白出了宫门后并没有往东走,而是转身往西走去,走到宫城西南角,又转向北,行到北宫门,又转向西,往无际的荒野中走去。
坠落的星光在地上炸开,散落的星芒让世界笼罩在一层神秘的面纱之中。
荒野虽然荒凉,但在点点星芒中却呈现一种梦幻般的美。
走了不知多久,一片密密麻麻,直立在荒野中的黑影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
看到那片黑影,江君白脚下的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很快,赢政和王翦两人看清了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根根半人高的木棍,它们被人整整齐齐插在荒野中,每根木棍间约有两指宽。
密密麻麻,一直延伸至更远的黑暗中。
“这是……”
看着光秃秃的木棍,赢政迟疑的说道。
乓的一下把酒坛放在地上,江君白看着面前的一根根木棍,缓缓的说道:“这里的每一根就代表着一个人。”
咕
赢政和王翦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虽是夜晚,视线所及仅有百米距离,但目光所及之处,均是排列整齐的木棍,犹如一只军纪森然的军队,散发着一股瘆人浸骨的寒气。
“先生,此地有人几何?”
作为一名驰骋沙场的将军,王翦对这幅景象更为震撼。
仅是一根根光秃秃的木棍所散发的气势比之吞灭六国,横扫天下的百万秦师都还恐怖,王翦无法想象这些人生前是何等英雄。
“多少?”江君白一愣,随即摇摇头,“我不知道。”
地上的酒坛无风自动,缓缓飘了起来,坛中醇香的琼浆玉液猛然从中炸起,犹如一道海龙卷径直冲向天空。
坛中的酒水似乎无穷无尽,在空中缓缓变大变粗,散落在空中的星芒似乎都被吸了进去,巨大酒柱迸发出点点荧光。
嘭
巨大的酒柱在一声巨响中轰然炸开,伴随着醇厚的酒香弥漫,天地间缓缓下起了细雨。
“也许有千万,也许有亿万,谁知道呢。”
这一刻,江君白的眼中有着回忆,有着迷茫,还有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里的每一根木棍都是他亲手插上的,每一个人的音容相貌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对着望不到的边的木海做了一番祭祀,当赢政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时候,他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是什么?”
江君白闻言一看,他们左右边是另一片巨大的木林,和另一边的木海泾渭分明。
“那是和你们一样都是通过那汪清池进来的人,我为了方便区分,这才将他们和之前的人分开。”
“先生,您误会了,我说的是这个。”
顺着赢政所指方向看去,原来他面前有一根只有半截的木棍。
在如用最精密仪器测量过一般的平面上,这根只有半截的木棍是如此的扎眼。
“她?”也不知为何,今天的江君白特别喜欢回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亲眼看着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唯独她除外。”
“难道他还活着?”
赢政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可随即想到江君白,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不知道。”江君白摇了摇头,“当时她就像从未来过一样,就那么平白无故失踪了,许多人都去找过她,但都没找到,谁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话锋一转,江君白笃定的说道:“不过我可以肯定她已经死了,只不过没人知道而已。”
“先生为何如此肯定?”赢政不解。
“除了我们这些第一批修建者,像你们这些通过婴儿房来的人,没人能够在夜晚的荒野过夜而不死的。”
说着,江君白笑着看着他们,道:“你们现在没觉着很冷吗?”
经过江君白这么一提醒,赢政和王翦才猛然发觉有一股彻骨的寒气在侵蚀着他们。
如果有镜子,他们可以看见自己惨白的脸色和不住颤抖的身体。
但他们却浑然不觉,精神还异常亢奋。
“这……”
虽然没法看见自己的模样,但他们都能看到对方的,那种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们吓了一跳。
“行了,不用太惊讶,时间长了你们就习惯了。”时间差不多了,江君白可不敢让他们在这夜晚的荒野待的时间太长。
挥手将两人卷起,这次江君白的脚步快了许多,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地宫。
重新坐到石凳上,江君白指着桌上的食物,对两个形如鬼魅的人说道:“快吃点东西吧,时间拖长了可不好。”
本以为自己快死了两人顿时冲着桌上的食物大快朵颐。
虽然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但哪里有命重要。
重活一次,两位千古名人越加的惜命。
狠狠地吃了一顿大餐,两人身体里的寒气也被驱散,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有了这么一次经历,赢政对江君白的态度自然了许多,但依然称江君白为先生。
江君白又拿出了一坛酒,三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边说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大多是赢政和王翦在问,江君白在答。
他们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了解实在太少,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的更多。
而江君白也不时的向两人问一些问题,在一再确定眼前的两人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秦始皇赢政和秦国名将王翦后,他有一些猜测需要得到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