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张树贵
小成子被罩在箩筐里,他在黑暗中惊慌失措了起来。他跳了四五次要把箩筐撞翻,但都没有用,那个男人的大屁股重重地压在箩筐上,如同一块大石头在上面砸着。不一会,他发现那不是一只新箩筐,有的篾条已经断掉了,好几条长长的裂缝露出在眼前。于是他将眼睛凑到裂缝上。但是,尽管他这时候将眼睛瞪得很大很圆了,也只能瞧得见那个人粘满了草屑的黑裤子,以及他那双满是泥污的解放鞋。一缕缕青烟往前漂去,时不时有咳嗽声传进来,他知道那个老头正在边吸烟边咳嗽。到底那个人是谁?到底那个老头想干什么?
小成子正在边思索边探望着,一只满茧的手掌从箩筐底下伸进来。大手在小成子的脚爪里乱摸着,仿佛摸鱼捉虾一样。大手忽地抓住了大公鸡的一只腿脚,抓得很痛,腿脚仿佛就要断掉,大公鸡猛地叮了他一口。那只大手缩了出去,但是,另一只又老又硬的手臂很快又伸了进来。大公鸡另一只腿脚又被老头抓住了。
“你捉我干什么?我是人,我不是大公鸡啊!”小成子感觉到那个老头要把他捉出去并杀死掉,于是他大声叫道,用力一蹬,又将那老头的手掌挣脱掉。他又想将箩筐掀翻,老头另一只大手重重地按在箩筐上。
“你不要叫,叫也没有用,你已经被我捉住了,你还是乖乖听话吧。”老头继续乱摸乱抓着。他摸捉了一刻钟,发现仍然抓不到大公鸡时,就尖叫起来:“你再乱动,我用石头砸死你!”
小成子不敢乱动了。他想道,要是他真的把一块大石头砸下来,箩筐扁了,我也就真的被他砸成肉酱了。
老头把大公鸡捉了出去。大公鸡的双脚被他紧紧箍住,身子被他搂在怀里。这时候,小成子终于见到了那个又矮又小的瘦老头。他是村子里的张树贵。小成子之前曾经用稻草塞过他的烟囱,还用石头和泥巴将他院子里的排水沟堵塞过。顿时,他惶恐不安了起来。他心想,这回落到这老头手上,必定凶多吉少,没有好日子过了。于是,张树贵将他按下地上,在用一根麻绳绑他的双脚时,他又拚命地挣扎起来,他一边挣扎还一边嚷道:
“张树贵,你绑住我干什么?我近来没有骚扰过你啊?那次我塞住你的烟囱,都是因为你说我偷你的荔枝的呀?那次我堵塞你的排水沟,也是因为你说我想偷你那把铁锹的呀?”
然而,张树贵听不懂了大公鸡的话,他在捆绑大公鸡的双脚时,还用鞋底踩住了大公鸡的翅膀。小成子大骂他两句,他又用麻绳鞭打的嘴巴。有一次,他还一拍掌打到大公鸡的脸颊上,痛得他差点晕厥过去。
张树贵将大公鸡绑得严严实实之后,他将大公鸡掉进箩筐里站了起来,他边拍着他的腰椎,边瞧着大公鸡说:
“这回我有鸡肉吃了,我一个星期都不用买猪肉了。哎呀,你这大公鸡多肥啊,你的肉多厚啊。今晚啊,我吃掉你的鸡头鸡腿就够了。明天啊,我就将你的翅膀和屁股煮来吃。后天啊,我就把所有的鸡胸肉鸡骨头放到锅里去……”
小成子一听到张树贵要将自己宰杀吃掉,他更加恐慌了,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已经架在脖子上。他一拍翅膀跳上去,扑倒了箩筐,急忙往前飞跑。但是,他还没有跑到半米来远那扎稻草前面,张树贵扑了过去,又将他擒住了。张树贵这回不但抓住大公鸡的双脚,他还将大公鸡的翅膀扭住了。
“你被我绑住了,你想跑不掉的,你还是听话一点吧,让我把你拿回去,慢慢把你杀掉,你现在怎么叫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不要说你是一头公鸡,你即便是黄鼠狼也是逃不脱的。”张树贵边走回去边说。
大公鸡又被掉进箩筐里,他有两次又想跳出去,但是张树贵捡起了一条棍子猛打到他头上,打得他头晕眼花,然而他还是想赶快逃出去。“你再跳我就打死你!”他喝道。
大公鸡又被张树贵打了两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气力跳了,他已经跳到筋疲力了,于是他绝望地想道,这回惨了,我这回要死在这老冤家手上了。想着想着,他就大骂起在屋子里的洪太师来:“你这该死的老巫师,原来你把我变成大公鸡就是想要我死掉!”
张树贵抱着箩筐往村子走去,到了万春园,在荔枝树林里走着时,他望了一眼大公鸡之后,又哆里哆嗦地说:
“你老实就好了,你老老实实我就不打死你了。死鸡肉是不新鲜的,不好吃的。母老虎最讨厌吃死鸡肉,话不定她还会无端端大骂我一顿哩。”咳嗽了一下又继续说,“你这老不死又是的,一年到头都没有吃过两顿鸡肉,还那么挑食,老是说死鸡肉不好吃,有臭气有腥味。我说你母老虎呀,一辈子都是这样,你那张嘴就是贱。不过,话说回来,死鸡肉确实放不久,两天就生虫出蛆了,即使用生盐淹过,用生抽油浸过都会那样。”
小成子听得出张树贵在说他老婆。张树贵之所以叫她母老虎,听说是因为她有气有力时经常又打又骂张树贵,张树贵以前也非常怕她。
张树贵那间泥砖盖瓦屋就在万春园中间,荔枝树将他的房屋如同一把大雨伞遮蔽着。走到屋子前面,张树贵边推开院子的大门边说:
“过一会我就把你血放掉,你就会不知不觉死掉了,你就会像睡着一般死掉了。我劝你不要慌,更不要怕,什么东西都会死掉的,不是这样死就是那样死的。你看我那个儿子,他不就死掉了吗?你又看我那母老虎,她现在病得不是就快死掉吗?又说到我自己,我还想着有朝一日仿佛睡着那样死去哩。”
张树贵边说边将大公鸡放到屋檐下,走进侧边那间暗黑的厨房里去。小成子想到张树贵必定是拿菜刀出来宰杀自己,又极度恐慌起来。他又扑倒箩筐,在院子里飞跑起来,但是这时候,无论他怎跑,都无法从那早就关了起来的院门跑出去。无论他怎么飞,都飞不了那两米多高的墙头,更无法飞到院子外那棵荔枝树上。不一会儿,他想从院子的围墙下那排水沟钻出去,但是那排水沟实在太窄小了,他又只可以将脖子伸出去。
张树贵把大公鸡从排水沟里拖出来,倒提着大公鸡走回到屋檐下。小成子瞧见到了屋檐下那把磨得雪白的不锈钢切菜刀,又瞧见了切菜刀旁边那只铝合金碗,他意识到张树贵这回真的要宰杀他,又挣扎起来,并大喊大叫:“张树贵,我不是公鸡,我是人,我是小成子!你杀死我干什么?杀死我你就是杀人犯,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你会被枪毙的!”他边骂猛力拍打翅膀,当张树贵拿起那把切菜刀时,他将那只用来装血的铝合金碗踢倒了。当大公鸡又用嘴喙不停地往张树贵的手猛插时,张树贵将大公鸡放倒,用力踩住大公鸡的腿脚和翅膀,又将大公鸡的脖子捏住,捏得大公鸡连气都喘不上来。张树贵提起刀子说:
“人们总是说,吃什么补什么。我老是头晕眼花,腰酸骨痛,一定是人老之后气血衰弱了。我看你那么壮实,你的血一定非常滋补的,我过一会就把你的血倒进锅里,再放上面条葱花,就当作我们的午餐了。”说着又把那只铝合金碗拿过来,放到刀口底下。房间传来他老婆边咳嗽边说话,他又将刀子垂下来。
“母老虎,你在说什么?”张树贵望着头上的窗口嚷道,“我在宰我杀一头大公鸡,难道你不想鸡肉吗?”
“死老鬼,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老太婆那张咸菜干一般又老又黄的脸孔在窗口里探出来,眼光落在大公鸡身上。“你是不是在杀公鸡啊?你是不是把黑公鸡杀掉啊?”接下来,她边咳嗽边谩骂了起来。“我说你这死老鬼啊,一天到晚就是想黑公鸡杀掉,好似这辈子都没有吃过鸡肉那样?你杀掉黑公鸡我的医药费怎么办啊?我们欠黄医生的药费已经有好几十元钱了。我说你呀,你还是把它卖掉去还那些医药费吧,不然的话,黄医生下一次就不会再赊给我们了。”
“我说你呀,你一天到晚就是会骂我,不相信我,几十年来都是这样!”张树贵鼓起嘴袋咕哝道。“我现在哪里是杀自己那头黑公鸡?你如果不相信就出来看看好了,你来看看这头公鸡是不是我们的黑公鸡吧。我实话对你说,是我刚才在小荒滩捉到这头大公鸡的。我想它一定是从鸡寇山跑下来的野山鸡,我就把它捉了回来,我刚才还差点儿把一条眼镜蛇打死哩。”
“你先不要动手,让我出去看看。”老太婆抽搐着脸皮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是你平时把我骗怕了。想当年,你就说你是村干部,把我骗到你家里做了你老婆,结果连屁都不是。我们的儿子前年被大货车碾死,你还骗我说他到了城里打工去。上个月,你又说你把我的医药费结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你是欺骗我的……”
“好啊,你出来啊!”张树贵一屁股坐到屋檐下。“既然你这样不相信我,那我就不会到房间里扶你了,你自己爬出来好了!”
这时候,小成子多么希望老太婆爬出来,阻止张树贵把自己杀掉,但是他又想到自己毕竟不是她那头黑公鸡,于是又愤怒又悲伤起来。
老太婆柱着一根棍棒出来了。老太婆靠在门杠上,她瞧了一会儿小成子,忽地捂着嘴唇惊叫起来。惊叫过后,她放心地坐落在门槛上问道:
“喂,死老鬼,你在哪里捉到这头大公鸡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在小荒滩里。”
“你到小荒滩干什么?”老太婆用审问的眼光瞧着她老公。
“我们哪里不是种有蕃薯吗?我去摘薯藤呀,我见到它被一条眼睛蛇追赶,在这头大公鸡不注意时就把它罩住了。”老头子用自豪的眼神瞧着大公鸡说。
老太婆接着咳了一会儿,想了想说道:“我都快七十岁了,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公鸡,不过……”
“不过什么?”老头子望着老太婆。
“不过你还是将我们那头黑公鸡宰掉吧,我们确实有两三个都没有吃过新鲜鸡肉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老太婆将那条拐杖放到身边,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我是这样想的,我们那头黑公鸡那么瘦,净长毛,养了大半年都不见长肉,再养下去就是吃枉米了,即使卖掉它也顶多二十来块钱,而这头大公鸡就不同了,你看它又肥又大,它比我们那头黑公鸡大两倍,起码有十二三斤,如果将它卖掉的话就不同了,我想不但够交我的医药费,说不定还可以买条棉袄哩。”
张树贵望了望脚底下那头喘着气的大公鸡,又望了望老太婆身上那件破衣服,之后边思索边说道:
“这样虽然好,我也想过了,如果卖掉它会得不少钱,但是我怕别人以为我从那里偷来就糟糕了,刚才回到万春园时就有一个人瞧见了我,当时他躲在一棵荔枝树后面,我急着回去就没有想到去瞧一瞧,我不清楚他是谁,但我想一定见到这头大公鸡了,所以我现在就想立即杀掉它。杀了它,我心里才踏实啊。”
“你不是说它是从鸡寇山跑下来的野山鸡吗?我们不是偷又不是抢,你怕什么?”
“我想它是从鸡寇山跑下来不错,但是它毕竟不是野鸡啊?你见过有这样的野鸡吗?野山鸡有那么肥那么粗壮吗?现在的人把所有的野鸡野鸭都吃光了,哪里还有什么野鸡?我刚才是骗你的。我想它也许是大头菜的鸡场里跑到鸡寇山,又从山上跑到小荒滩来的。大头菜的鸡场昨天被两头大水牛撞倒了,我怀疑是他的。”
“看它确实是一只家鸡,不是野山鸡。”老太婆瞧了一下小成子,问道,“大头菜的鸡场被谁的牛撞烂的?”
“昨天,邓老四的黑鬼子和刘秀英的黑鬼头打起架来,它们一直打到大头菜的鸡场里去,大头菜的鸡场就被它们撞烂了。”张树贵说着放下切菜刀,又从布袋里拿出一包旱烟,卷了起来。
“它们好端端怎么会打起架来?”
“还不是黄天贵那个掏蛋鬼。”张树贵说,“小成子把黑鬼头赶到荒滩河去,它们就打起来了。”
“唉,说起黄天贵那个儿子真是气死人。”老太婆叹了口气说,“以前我们一说他偷东西,他就拿我们出气……”
“不要说小成子那个野种了!”张树贵吸了一大口烟。“我们还是杀掉这头公鸡再说吧!”
“既然这样,我们就把大公鸡杀了吧,免得大头菜来找我们……”老太婆又改变了注意说,跟着又猛摇头叹惜起来说,“不过,这么大一头公鸡,杀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树贵听后掉了烟头,又将那把切菜刀攥起来。那把切菜刀碰到小成子的咽喉时,小成子忍不住咒骂起来:
“你们这两个死老鬼,我不是公鸡!我就是小成子啊!你们杀了我,我死后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然而小成子的咒骂只能骂给他自己听,因为他的咽喉已经被张树贵捏住了,声音根本不可能发得出来。但是,这时候小成子也知道自己根本骂不出声来,即便骂得出声音来,他们也不明白他到底骂什么,他们也当他是一头大公鸡,当他是从大头菜鸡场跑出来的大公鸡,但是他依然继续大骂着,用尽气力大骂着。他希望他们能听到他的咒骂,听懂他在骂什么。就在小成子咕噜咕噜大骂着,奇迹出现了,死神一闪而过。小成子听到张树贵“哎哟”地叫了一声,放下切菜刀,惊慌失措地往他老婆跑去。
张树贵站他老婆身边继续叫起来:
“哎哟,母老虎,这是一个人啊!”
“哪里有人?”老太婆听后望了望院子,又瞧了瞧院子外面的荔枝树。“屋里不就是我们两个死老鬼啊?我说你不是眼花了吧?”
“你想到那里去了!”张树贵用一只手指着小成子说,“我是说那头大公鸡,它不是公鸡,它是人,是一个小男孩!”
“大公鸡是一个男孩?你是说那公鸡不是公鸡,是一个小男孩?”
“它就是一个小男孩!一个穿着牛仔衫牛仔裤的小男孩!”张树贵嚷道。
“我看你一定病了,它哪里是什么小男孩啊?”老太婆瞪大眼睛说,“还说他穿着牛仔衫牛仔裤,真是笑死我了。”
“你不信你过去瞧瞧,那真的就是一个小男孩。”张树贵推了推老太婆的肩膀。
小成子被张树贵踩得浑身疼痛,特别是腋窝里,仿佛翅膀已经断掉了。他的腿脚也失去了知觉,如同没有了腿脚那样。当他听到张树贵说自己是一个小男孩,忍着疼痛朝自己瞧了瞧。他看了自己手和脚,又蒙头蒙脑朝自己的身上瞧去。我分分明明是一头大公鸡啊?张树贵怎么把我说成一个小男孩?他纳闷地想道。
小成子还在边瞧自己边想着,老太婆拄着拐杖慢腾腾走过来。她坐落在一张矮凳上,将那根荔枝树干拐杖摆在地上。坐定之后,她提起了大公鸡的腿脚瞧了瞧,又拿起大公鸡的翅膀看了看,再将她的皱眼睛凑近大公鸡的鸡寇里。不一会,她摸着大公鸡的翅膀说道:
“老头子,我看你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我想你一定患上痴呆症或者白内障了。”
张树贵抹了抹眼睛走过来,他抖着腿脚说道:
“你不信是吧?你试割一下他的脖子,我刚才就是一刀割下去,见到一个小男孩的。”
张树贵说罢着将那把切菜刀拿起来。老太婆踌躇了一分钟,接过切菜刀,又将脚板踏在大公鸡的翅膀上。小成子痛得要命,他非常想骂她,但又骂不出声来。
“它哪里是什么人啊?它实实在在就是一头大公鸡啊。”老太婆拎起大公鸡的脖子,将切菜刀凑到大公鸡的咽喉去。
切菜刀在大公鸡的咽喉一下一下割起来,老太婆边割边往大公鸡瞧着,当她割了三十多下没有将一根羽毛割下来时,张树贵着急地说:
“你用力一点好不好?”
老太婆割了这么长时间累了,她焦急起来。她猛然把大公鸡的脖颈扔掉,将切菜刀举到肩膀上,她打算把大公鸡的脖颈一刀砍断掉。然而,就在她准备砍下去的刹那间,她发现了一个穿着牛仔衫牛仔裤的小男孩躺在眼皮底下。
老太婆忽然撒掉切菜刀,瞪大眼睛呼喊起来,“天哪,我们遇到魔鬼了!”翻身倒下去,如同切菜刀砍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老太婆跌倒在院子里,她倒在地上颤抖着。张树贵慌忙将她拉起来,搀扶着她往屋里走去。“这回你信是吧?他不是公鸡吧?”他边走边对他老婆说。
进到房间里,张树贵又问他老婆:
“要是他是魔鬼怎么办?”
老太婆喘了几分钟气,捂着心窝用震颤的声音低声说:
“我们不管他是人还是鬼,我们先不要杀他。要是人的话,你就把他放走。要是魔鬼的话,你也要放走它。杀人是要填命的。魔鬼是杀不死的。我们可不能乱来啊。”
“是啊,要是我们成了杀人犯,坐牢怎么办啊?”张树贵说。
“不过,”过一会,老太婆又边咳嗽边说。“死老鬼,你把它放到鸡栅去吧,把它跟黑公鸡放在一起吧,我看我们一定是眼花了,如果不是人又不是魔鬼,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但是,要是大头菜找上门来怎么办?”
“你真是一只蕃薯脑!我们死都不让他到后院去,难道他敢乱来吗?”
“那好吧,要是过几天他还是一头公鸡,我们再把他杀掉都不迟。”张树贵走了出去。
张树贵抱着大公鸡到后院去,塞进到木板房那只鸡栅里。张树贵解掉大公鸡腿上的绳索之后,关上栅门,又用一根铁丝将栅门牢牢地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