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跟春天不一样,秋天是比较容易伤心的季节。
这天中午,我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在学校吃饭,就独自一人,提了饭盒往家里走,回到家,看到爸妈正在吃糯米饭,没有菜,两人却依然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看着小寸的黑白电视机,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我回来。
“怎么回来了?”爸妈还穿着干活的脏衣服,衣服上都是汗水和树屑,房间里已经堆满了柚子和橘子,散发着独特的芳香,这种香味令我记忆深刻,一闻到这味,我就知道,秋天来了。
“不想在学校吃。”我说,看到我们的床和桌子都移到了窗前,将房间里面的位置腾给了柚子橘子,它们就是我和姐姐的学费和我们的生活费。
每次秋收我们都会把床和桌子挪个位置,这个时候我就挺兴奋,感觉很新鲜,像搬了新家一样。
妈妈给我盛了一碗糯米饭,加了白糖一拌,没菜也很好吃。
吃完饭爸妈挑上竹筐继续到山上收柚子橘子了,我又默默独自一人走回学校上学。
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上学是幸福的,才没那么讨厌上学,因为我不用去摘橘子柚子,虽然它们是我家的主要经济来源,是我和姐姐的学费,我还是很讨厌它们,因为伺候柚子橘子果树实在太累人了。
春天的时候要去地里除草,夏天也要除草,反正只要草长出来,就得除草,还不能用除草剂,就扛着把锄头,一块地一块地锄过去,十几块地,锄一块地就得半天的时间,不是一般的累人。这活我也干过,不过不经常干。
我做得最多的活就是帮爸妈给果树杀虫打药。春天得打药,夏天得打药,秋天还得打药,我记得有一种药水叫硫酸铜,葡萄也经常打的那种,落在果子树叶上是蓝蓝的。
一年四季,每个季节要打好几次药。
一到给果树打药的季节,老爸就拿上一根长长的竹竿,最上面连接着喷头,后面接着长长的水管。然后挑上两只尿桶,拿上药水,挑着就到果园去了。
先把水桶放满水,然后各种药水拿出来,拿个量杯一点点兑到水里,跟个化学家似的。
兑好药水后,妈妈就拿个打气筒一样的玩意儿放到水桶里,就跟打气一样一下一下打着,老爸就拿着竹竿,一棵果树一棵果树地喷过去。
打气这活最累人了,我放假的时候就经常被老爸拉过来干这活,一桶药水打完,手都磨起泡了。
关键是果园还不是连在一起的,东边山上一块,西边地里一块,好不容易喷完一块地,又得挑上尿桶换战场,所有果园喷下来,得三四天的时间!
直到我上了大学,打气才换成了电动机,但是竹竿还得老爸人工提着,一棵果树一棵果树地喷过去。
然后还得给果树施肥,修枝,一年四季围着果树打转,最后也才卖个几千块钱,价格差的时候,化肥农药钱都挣不回来。
农民这活,真不是谁都能干的。土里刨食,也真的很不容易。
那时候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等长大了赚了钱,就把橘子柚子树全砍了,大家也就不用那么累了。
可惜直到现在,我虽然长大了,依然赚不到钱。
种一棵柚子树,两三年就能结果卖钱了;把我养大,需要二十多年,却依然没有卖出去过。
而且养我,比养柚子树还辛苦多了。
我想,我还不如一棵柚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