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排着队,整整齐齐地往家里走,一开始队伍还很整齐,离得学校远了,大家就开始闹哄着乱了起来,大建也不管事,自己就先玩起来了。他一玩,我们也跟着闹……只记得有两个小孩先斗了起来,一个叫杜子俊的小孩斗不过另一个,急了眼,抓起地上的一坨还热乎的牛粪就杀气腾腾地冲了上去,那小孩一见秒怂,撒丫子就跑,杜子俊手上就一直抓着一坨牛粪在后头紧追不舍,手中抓的俨然不是牛粪,而是一颗威力巨大的炸蛋。把我们给逗的,如今想来,依然忍俊不禁。
我之所以记得杜子俊而不记得令一个小孩,是因为长大一点之后杜子俊老是跑到我们村找我钓鱼,因为我怕他急了也拿牛粪丢我,所以每次都从了他,相处久了,觉得他这人还是挺实在挺不错的。
我老老实实排在队伍之中,不知道谁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趔趄撞在邻村的一个叫兵兵的人身上,这一撞,将他撞进了水稻田中,整个人都裹了一层烂泥,将人家刚种下去的稻秧压倒一大片。
兵兵大怒,满脸的杀气,我一见大事不好,也吓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兵兵在泥地里挣扎着,一时半会没能爬起来,我还想着伸手去拉他,想着兴许他会原谅我而不打我。
我手还没伸过去,绿剑就喊了:“二娃快跑!”
他这么一喊我就慌了神,撒丫子就跑了,兵兵更是恼羞成怒,这时候也从稻田里爬了出来,挂着一身烂泥就来追我,他的凉鞋裹满烂泥,跑不快,自然没能追上。
第二天放了学,我和绿剑有说有笑地走着,队伍里没有看见兵兵,心里还暗自庆幸。因为我们家住得远,走过几个村子之后,整支队伍就只剩我和绿剑两人了,正开心着呢!看见兵兵和他姐凶神恶煞地从道路旁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恶狠狠地看着我。
绿剑一见大事不妙,哗啦就跑没了影。
我一见也妄图冲过去,却被他俩抓住按倒在地,然后一个劲地把我往旁边一条挺深挺高的水沟里推,吓得我哇哇大哭,死死抓着地面。推了半天最终没将我推下去,估计他们也怕了,踢了我两脚就逃走了。
我惊魂未定,一个人在路上哭哭啼啼哭了个够,总算把眼泪收住了才敢往家走。
那时候爸爸在鹭岛火车上打工搬煤,我也不敢跟妈妈讲,怕她担心。
妈妈在厨房里做午饭,我一个人坐在门槛上,闷闷不乐,听见我家的小猫小白叫了两声,循声看去,就见它雪白的身躯上挂着油腻腻湿淋淋的几根面条,一摸还是热的,不用猜,一定是绿剑干的!定然是因为他家的大黄猫跟我家小白抢母猫,他为之出气。
我心里不快,又因为打不过绿剑,所以不敢过去给小白出气。
晚上妈妈靠着床头在纳鞋底,我躺在妈妈的怀里,睡得很香……
“这孩子,怎么一直说胡话呢?”耳畔响起妈妈熟悉的声音,我朦朦胧胧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妈妈在一旁收拾房间,见我醒了,说:“起床吃早饭了,吃了早饭上学去。”
我不想上学,怕又被人打,就说:“妈妈我发烧了。”
妈妈用手在我额头一摸,说:“没发烧啊!乖,去上学吧!”
我吃了妈妈煮的柴鸡蛋,不情愿地背起书包上学去了,绿剑已经先一步去了,没人与我结伴同行。
走到一片果树林里,四周都雾蒙蒙的,树枝间的蜘蛛网上挂满了露水。我把书包一丢,就跑树林里玩了起来,拿根树枝在地里刨坑就刨了一上午,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关键周围都是坟地,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到了中午的时候,我肚子饿了,平时这时候我就该放学回家吃饭了,但是今天我逃学,所以不敢回家。
就这样担惊受怕地不知道过了多久,远远的听见妈妈在喊我,我赶紧躲到梯田下面,听见妈妈的脚步声就在头顶上的小路上急促响起,还有绿剑妈妈的声音。
妈妈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该不会被拐了吧?都怪我,他今天早上说头晕,我就不该让他去上学的。”
绿剑妈妈一个劲安慰:“别担心别担心,先去学校问问。”
过了大概半小时左右,妈妈又焦急地跑了回来,在学校当然没找到我,学校老师也肯定说我没有去上学,那时候还没有手机,电话村里就只有首富五爷爷一家有,自然通讯不是那么方便。
就这样来来回回跑了几次,妈妈发动了全村的人来寻找。
我听见村里的大奶奶对妈妈说:“等下找到了他,可别打他,跟他好好说。”
我知道再这么躲下去不行了,不能让妈妈这么担心,肚子又实在太饿,可又不敢出去。想了想,就捡起地上的小书包,等他们都走远之后,跑到一块比较显眼的空地上,在一棵树下坐着晒太阳,坐了没一会儿,就看到我小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喵喵大叫着,似乎在惊喜地大喊:“在这儿呢!找着啦!”
只记得妈妈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哭过了,她跑过来抱住我,只说了一句话:“乖,饿坏了吧!妈妈做了蛋炒饭。”
那一天,我吃得很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