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会失眠。
因为三十几人的宿舍,鼾声也依旧。
我觉得我快要扛不住了。
晚自习一下课,我继续学习,心却早已飞到了教室门口的电话机旁。
我要等到同学们都回宿舍了,才好意思去打电话,我也不想被他们知道我想家,被他们看穿我的脆弱。
终于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教室外只有别的班寥寥几个同学,电话机也空出来了,我迫不急待地在电话机上输入我买来的专属电话卡密码,然后按井号键,接着拨下我家的座机号码,“嘟”了好几声后,我爸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谁啊?”听声音,他已经睡着了。
“爸爸,是我。”我说。
“二娃啊!这么晚打电话回来,怎么了?”
“爸爸,我……我想家。”我忍不住哽咽道。
“好好学习,用不了几天就放假了,到时候就可以回家了。”爸爸疲倦地说。
“寝室太吵了,我睡不着……”
“那你跟老师说说,让他帮忙换个宿舍嘛!”爸爸说。
“别的宿舍也吵。他们都打呼,还说话……”我委屈地说,“跟老师说了也没用。”
爸爸有些不耐烦了,大概也是真困了:“怎么别的同学都能睡着呢?你不要胡思乱想……”
“是二娃呀?二娃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她也醒了。
“我……”我抽着鼻子,心里更加压抑委屈了。
这时候值班老师晃着手电过来了:“这位同学,怎么还不回宿舍?要锁门了啊!打电话搞快点!”
爸爸在电话那头也听到了老师的催促,就说:“快点去睡吧!乖,听话!”
我只好很不舍地挂断电话。
刚走回宿舍,灯就熄灭了,还好走廊还是有灯亮着的,我摸黑在宿舍找到脸盆牙刷,心不在焉地洗脸刷牙,又抬起脚放到水龙头下随便冲了两下,就算洗好脚了。
这样洗脚怎么能洗得干净呢?难怪上个学期寒假老爸拿着尿素袋来帮我装被子,说一股子脚丫子味。
第二天中午,趁着大家都去吃饭了,我挑了角落里的一台电话机,又给家里打了电话。
这次是妈妈接的电话:
“二娃,怎么了呀?”
听到妈妈温柔亲切的声音,我又是一阵伤心难过:“妈妈,我想家……”
“唉——”妈妈叹了口气,“你要好好学习,家里没什么事,我跟你爸好着呢!也不忙,时间很快的呀!读几天书就放假了……”
后来我就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回家,每次就是说想家,每次爸妈也就是叹气,然后安慰我。
很快我的电话费就打光了,我又没多少生活费,就收敛了一小段时间,后来实在熬不住,就去问同学借电话卡打,只不过根本没有同学借我,除了一位以前原上小学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乡同学。
只不过这家伙也挺坏,一边说借我,一边又逗我说不借了,反反复复好几次,就跟耍猴一样我被他耍得团团转,他每一次都将电话卡举到头顶,说:“你够得着抢得到就借你!”
当着一大群同学的面,我被想家的念头煎熬地,也不顾上什么尊严了,像只猴一样高高蹦起,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将手一挥,我与电话卡就失之交臂了。
后来我实在没耐性了,就说不借了。
大概同学也过意不去,将电话卡往我手里一塞:“来来来!借你借你!可别打太久哦!”
那怎么可能呢?我每次一通电话至少三十分钟。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拨下家里的电话——这次我已经隔了好几天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了,爸妈应该不会不耐烦了吧!
果然,电话一接通,爸妈就很关切地问我:“最近是不是好多了?这样才乖嘛!偶尔给家里打打电话,不能天天打。但是你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学习,知道吗?”
我鼻子又一酸,有些委屈,看着等在旁边一脸幸灾乐祸的同学,忍不住来了一句:“同学欺负我,不让我打电话……”其实我本意是不想让他在旁边听着,想让他走远一点避一避,这样有些话我才好意思说。
那同学一听,又气又急:“嘛的!我好心借你电话卡,还说我欺负你!不借了!”说完伸手将电话按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