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守住被深藏的诺言,
哪怕日暮途穷,山穷水尽,
也要在你的心底坠落。
1
蓝星河开始和大家收拾装备,二进沙漠寻找陨石。
临行的前一晚,她将言泠的那张地图手绘了一张,和自己的指南针、求生哨、急救药品一起放进背包里。
韩舍同样在收拾东西,他从柜子里拿出几包橙子味的菓珍冲剂,找来西关说给天文台的人分一下。
西关掂量着分量:“这么少怎么给啊?”
韩舍头也没抬:“从年纪最小的给。”
西关心中有数,拿着菓珍冲剂敲了蓝星河的房门,咧嘴笑道:“喏,给你。”
菓珍冲剂属于电解质平衡饮料,可以补充人体能量。蓝星河接过去。
西关很不要脸地说:“这是我私藏的哦,看在咱们俩合作愉快的份上免费给你,咱们……”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西关被那股力掀得脑门都发凉,他嘴角抽了抽:“谢谢都不说啊。”
第二天所有人集合,韩舍在给大家做最后的叮嘱。等一切就位的时候,韩舍叫住了要上车的蓝星河。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蓝星河背着包走过去,韩舍微微弯腰,靠近她的耳朵:“老实点。”
他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蓝星河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
蓝星河面色如常,韩舍刚才近身不止为了同她说话,他还解了蓝星河临时系在背包带子上的求生哨。
“这个是挂在脖子上的。”
韩舍将那个哨子挂到她的脖子上,万千思绪尽在眼中。许久,直到西关按了车喇叭,他才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没有什么比她安稳顺意更重要的了。
如果有,那也只剩对她的心意了。
每一次光芒摇曳的时候就告诉自己继续爱你,永远爱你。
2
蓝星河一众人到达地点后便开始扎营,他们所在的方位是东北方,猎陨的范围就在这片区域。严格来说他们还在沙漠的边缘,没有进到深处。至于西边那块,蓝星河在手绘地图上标记出红色,精算了面积之后,觉得那里应该是中心。
不出她所料,韩舍和西关、言泠在三天后脱离了队伍,不见踪影。按照之前的规划,他们此行的时间是六到十天,韩舍跟大家说的落陨之地就在东北方。蓝星河觉得这是他的谎言,试图用来掩盖某些事情。
意外的是,队里有人找到了陨石。
那是少量的碎片,形状不一,有着深褐色的溶壳,上面还有明显的指印般的凹坑。那时候天色较为暗淡,它们散落掩盖在尘沙之中。
李君泽拿着工具仔细地将陨石碎片装进布袋里,同行的有蓝星河,还有两个女生。四个人正弯腰工作,突然就听到一个女生的抽泣声。
她是瞬间被吓哭的,所有人闻声望去,倒吸一口冷气。
蓝星河站在中间,赫然看见前方有三头灰狼,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们。直至现在,灰狼还在慢慢移动,试图将他们包围起来。
这些灰狼皮毛柔软发亮,冒着绿光的眼睛极具戾气。估计是所有人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成年狼都会不知所措,为首的女生还在抽泣,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李君泽作为唯一的男生,后背的冷汗也浸湿了衬衫。他咽了口唾液:“小汐你能不能别哭了?”
名叫小汐的女生似乎哭得更凶了:“你……你……你来站在前面试试。”
“都别说话了。”位于中间的蓝星河还保持着半弯腰的状态,她的声音很小,但在这快要窒息的气氛之中显得格外清晰有力,她问道,“谁带火了?”
所有人都摇头。
三头灰狼已经围成了一个圈,带着明确的指令和攻击性。
蓝星河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灰狼的眼睛,继续说:“跟它们对视,不要让它们看出来我们要做什么。”
“我不敢……”
“我……”
蓝星河言简意赅,语气略带凉薄:“那你们等死吧。”
灰狼们似乎还在观望,本来有只垂首弓腰的灰狼此刻又后退了一小步。蓝星河见机开口:“所有人,跟我一样,慢慢地弯腰。”
蓝星河弯腰,双手慢慢往下延伸,看起来像是要捡什么东西,其他人咬牙跟着做。突然,狼群开始慢慢后退,龇了龇森白的牙齿。
此时小汐突然咳嗽起来,想来是被眼泪和鼻涕呛住了。本来面对她已经退后的狼一声嚎叫,作势就要扑上来。
蓝星河做了最坏的打算,小汐可能会出事,那所有人就都跑不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一声稚嫩的狼嚎传来,蓝星河就看见一只小小的东西跑过来。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是当时吃鸡蛋的那只小狼崽。
小狼崽“嗷嗷”叫了几声,三头灰狼很快就退下了。它们跑走的时候小狼崽回头看了看,蓝星河从口袋里掏了个东西扔过去,那是一大块牛肉干。
小狼崽直接叼上,跟着灰狼们跑了。
小汐哭得涕泪横流,还不忘回头抽泣着问:“你怎么还给它吃的啊?”
蓝星河快速收拾好眼下的东西,面色如常:“我嚼不动。”
李君泽还是不敢松懈,赶紧招呼大家收拾东西走人。
四个人安全地回到营地,小汐添油加醋地跟刘教授汇报刚才遇到的险情,说还好自己反应够快。
刘教授事后叮嘱蓝星河:“狼生性狡猾凶残,是极其危险的生物,你下次可不能这样冒险丢食了。”
李君泽和蓝星河还说着关于小狼崽的事情,艾艾蹲在一旁搅动锅里的泡面。她打了好几个蛋,直接一筷子搅和弄散了,流出的蛋黄在高温下迅速凝固,泡面上头还漂浮着好多白色沫沫。
“你是在做猪食吗?”李君泽忍不住吐槽。
艾艾本来就看他一直在和蓝星河说话心有不悦,这时用筷子奋力地搅拌起来,溅起的汤汁落在李君泽的袖口上,两个人为此拌起了嘴。
“你要吃你就是猪。”
“猪做给我吃的。”
“……”
蓝星河端着那碗泡面坐在旁边吃,第一口就被齁住了。她蹙了蹙眉,觉得唇齿像是被腌渍了一样。最后她只扒拉了两口,就嚼起了牛肉干。
牛肉干是言泠在大本营的时候给她们发的,那是他自己做的风干肉。言泠的厨艺是真的不错,刚进沙漠的那三天,都是他变着花样给大伙做饭。
早餐会吃素食燕麦粥,抑或是烤面包蘸着蓝莓酱吃。言泠发现蓝星河爱吃鸡蛋,还会将橙子切成两半,将果肉挖掉之后打入一个鸡蛋,然后再放在火上烤个十分钟,就是一道美味的早餐。
蓝星河吃着香甜的鸡蛋,言泠在旁边微笑地看着。
于是她停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道:“多少钱。”
言泠:“提钱干什么……”
蓝星河掏出十块钱,言泠眨了眨眼:“要不给我也加个零?”
其实韩舍在离开的那晚,独自站在蓝星河的帐外许久。他不敢离得太近,低头碾着脚下的沙砾,心事重重。天空星河依旧,璀璨夺目。他抬头仰望,似要把万物给看透。
微微起一点风的时候,他转身走了。
3
蓝星河修整后就把背包收拾好,喝了点水准备继续往前走,随行的还有李君泽、艾艾、小汐。李君泽一般都会作为小组组长,蓝星河为副组长。
他们的路线都是在营地就分配好的,艾艾从来没有找到过陨石,有些不甘。她对线路提出质疑,有意无意地将矛头指向蓝星河:“每次我跟着你走都找不到陨石。”
小汐摊手:“我反正跟她走一次就捡到了。”
艾艾不高兴了,瞪了小汐一眼。李君泽不耐烦地催促她:“泥鳅妄想做什么锦鲤?赶紧走。”这话说得艾艾更愤怒了,她背起包就往反方向走,一挥手,“我就找给你看看!”
“你闹什么脾气啊!回来!”
李君泽在后面喊,往前追了过去。
小汐觉得艾艾向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还坐在地上跟蓝星河说:“没事,我知道她的,李君泽哄两句她就回来了。”
谁知道半个多小时都不见人,蓝星河看着西边隐隐觉得不安。其实韩舍走了以后,她多次冒出要去找他的念头。但理智最终告诉她,眼前的陌生环境比较恶劣,独自出行极有可能会落个一去不复返的结果。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
蓝星河本想把包卸下,想了想还是背着。小汐打了个哈欠,手撑着脑袋点了点头。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不会走远,蓝星河翻过一个沙丘才发现地理环境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她看着地上的脚印是往另一个沙丘在移动,便绕着边缘走。
她以为李君泽和艾艾就在沙丘的背后,谁知那儿却空无一人。
蓝星河当即看了一下表,她竟然走了有二十分钟。此时她还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极有可能弄错了方向。意识到自己犯错以后,她吹起了哨子,连续三下,尖锐洪亮的哨声在沙漠里回荡。只过了几秒钟,她就听到有相同的哨声回应。
她觉得哨声离得不远,便长长地“嘘”了一声,意为会合,别动。
蓝星河决定爬上那个高丘。又过了二十几分钟,她终于爬到了顶端。脚下的沙子极其松软,幸好她穿的是沙漠靴,粗糙的软皮革隔开了细碎的沙砾,沙子才不会漏进鞋里。
果然,她看见远处有两个人影,正是李君泽和艾艾。两个人还在拉扯着,听到蓝星河的哨声之后,这才挥了挥手。
蓝星河位于高处,额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她随手用脸巾擦了一下,感受到一丝凉意。她的手心在出汗,心脏也在剧烈跳动,身体没来由的紧张让她看向远方。
就在李君泽和艾艾的身后,蓝星河看到一阵灰色的雾气,带着异样的响动。
蓝星河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瞳孔瞬间放大。她急忙吹起了哨子,哨声刺耳又紧迫。
李君泽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但是没有用。
沙漠疾风近在眼前,没有一个人能跑得掉。
蓝星河陷入风暴之中只是数秒,连人带物被卷到半空中。脚离地的时候她妄想抱住自己的脑袋,但她的四肢像是被某种力量固定住,容不得她有自己的想法。
她紧闭双眼,感觉身体有些疼。即便是戴着风巾也觉得沙土在不停地涌进口鼻,巨大的轰隆声中大脑一片空白。别说做些措施了,就连内心的祈祷都是无望的。
沙漠的气候瞬息万变,蓝星河被风力带到了沙丘的背风坡,几次险些喘不过气来。背风坡相当危险,一不留神就会被沙尘暴给掩埋,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此处。
沙尘暴过去之后,蓝星河发现自己是压在李君泽身上的。她昏昏沉沉的,尚有一丝清醒。李君泽当时没有反应,四肢被沙子全然埋没,最重要的那张脸露在外头。
“李君泽,醒醒。”
蓝星河将人给刨出来,喊了几声他都没反应。她快速查看他的口鼻,探心跳和脉搏,发现一切都很正常,便开始掐人中,顺道给了几巴掌。
李君泽“嘶”了一声,慢慢清醒过来:“好疼……你为什么不给我做人工呼吸啊?!”
蓝星河心里松了一口气,起身就开始寻找艾艾的身影。谁知艾艾就在两百米外,她的双腿被沙子埋到了膝盖处,拔都拔不出来,正弯腰自己刨着呢。
蓝星河和李君泽过去的时候,李君泽很没好气地说道:“风咋不把你头朝下插着呢?”
艾艾冷哼了一声,又继续刨。李君泽弯腰帮忙,发出一声长叹,在风暴中能活下来的都是锦鲤本体。
但是蓝星河发现此时周边的地理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并且李君泽和艾艾的包也在风暴中丢失了。她紧了紧身上的带子,看了看表,北京时间17:20分,太阳被掩在混沌灰暗的天色下。
蓝星河问李君泽:“要不要找你们的包?”
此时艾艾已经将脚拔了出来,一屁股坐到沙子上时又被高温给烫着了。她站在那儿揉着,显得有些急躁:“当然找啊,我落地的时候还看到我的包了呢。”
李君泽想了想,也说道:“找吧,半小时之内找不到我们就走。”
他们在商讨过后,留下艾艾在原地,以她为中心向周边寻去。蓝星河担心找到包后会体力不支,就将自己的包放在艾艾身边。她取了几样东西装到口袋里,手绘地图、指南针和打火机。艾艾在看到她装巧克力和花生米的时候颇为诧异:“你是不是担心我偷吃你的东西啊!”
蓝星河又拿了一瓶水,什么都没说起身就走了。
4
蓝星河和李君泽以艾艾为中心,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折回,再换方向。到第三次的时候,蓝星河和李君泽碰到一起了。
李君泽挠头:“我明明走的是直线啊。”
“我们走不了直线的,沙子在流动,看来我们得赶快回去。”
两个人都有些累了,正要转身,就看到艾艾披着太空毯,当成遮阳伞盖住脑袋朝着他们拔腿走来。
李君泽瞪大眼睛:“搞什么啊?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们的吗?”
艾艾气喘吁吁:“我看你们这么久没回来,担心出了什么事。”
“这才几分钟啊。”
艾艾嘟囔着反驳:“我又没有表怎么知道几分钟?我以为好久了,我还不是担心你们。”
李君泽挫败地抱住头,五官纠结到一起。他咬咬牙:“怎么上次在云南大蟒蛇不把你给吃了呢?”
“嘿!我这暴脾气。”艾艾一把扯下太空毯,扑上去就把李君泽按到地上,把沙子往他脸上快速刨,“淹死你,淹死你……”
两个冤家又撕扯到一块,蓝星河都懒得去劝,绕过两个人就走。
三个人往放包处走去,果不其然,包找不到了。
艾艾急了,指着空地说:“我走的时候还在的呀,怎么没了?”
李君泽已然无力:“还能怎么没了?明显是我们又迷路了啊!让你等我们非要乱跑,还不听指挥擅自做主。这片区域我们完全不熟,进来了还不是热锅上的蚂蚁,等死!”
艾艾自知理亏,小声说了一句:“是急得团团转。”
“什么时候了你还揪我的语病?”
“等死的时候……”
蓝星河翻开地图,对比眼前的地形。她在找有关联的地貌特征,以期和地图对应起来,从而确认现在站立的位置。
眼下的情况还不算太糟,小汐发现他们未归一定会回大本营找刘教授。现在他们的手上有地图,还有指南针,就算是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在原地等待也是一种救援办法。
蓝星河毕竟不是专业的导航者,她在确认了东北方之后和李君泽、艾艾尝试着走出去。直到太阳没入地平线,他们看到了一片石林,这才意识到方向根本就是错的。
蓝星河始终沉默,坐在沙滩上,摸着胸口的哨子。
李君泽挠挠头,看着天上冒出的几颗星星,佯装轻松的样子说:“没关系,就当野营了。”
艾艾也坐在旁边,情绪较为低落。但她还是说了句:“对不起啊。”
一天折腾下来,谁都没有力气了。艾艾将太空毯抖开,找了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说:“咱们背靠背一起盖这个毯子吧,虽然小了点,但总比没有好。”
这块太空毯是艾艾从蓝星河包里翻出来的,其实她的包里还有睡袋、防潮垫以及紧急医用药品。
蓝星河还在想方向的事情,起身对他们说:“晚上不能所有人都睡,你们先休息,我们轮岗。”她说完就往石林边走去,摸上一块石头,爬上去坐好了。
“星河……”
李君泽还想安慰她,就被艾艾拦住。艾艾说:“让她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吧,她不会想跟我们说话的。”
“你又知道?”
这一次艾艾没反驳,莫名有些伤感:“我是女孩,我懂。”
蓝星河坐在大石头上,继续思考。随着夜色渐深,原本经过一天暴晒的石头也变得寒凉起来。她只穿了一件长袖,在气温骤降的沙漠地带,明显是不扛冻的。
李君泽和艾艾歪倒在一起,似乎都已经睡着了。
蓝星河从小就是倔强不甘的性子,此时万籁俱寂,她立于星空之下静听风向。脑海里有一瞬间放空,她突然想起那年跟韩舍爬到屋顶的样子。
韩舍看着红着脸的她,笑道:“哪家的小野猫啊。”
时过境迁,蓝星河突然就哽咽起来。
不是因为疲倦而伤感,而是她太过思念。就在此刻,她竟有些害怕。
上空有几颗星星格外闪亮,那是蓝星河眼眶中的泪光所致。她缓缓伸出手来,有一颗星星静止不动,其他的星星都围着它转。它位于北极的上空,是可以用作导航的星星。
那是北极星啊。
蓝星河欣喜万分,她可以再次找出正确的方向。
北极星位于北极的上空,找到它就必须先找到北斗七星。蓝星河怎么会不认识北斗七星呢?她细长的手指连接了几颗星星,划出一个斗形,随后沿着斗形外侧的两颗星子再做向上的延长线,直到遇见那颗最亮的北极星。
她取出口袋里的巧克力,将开口处朝向了北面。
5
天微微亮的时候,蓝星河等三人吃了点巧克力,就开始往北面走。
营地就在北面,这一次把握住方向,一鼓作气,相信半天就能走出去。
三个人目前仅剩一瓶水和一些花生米,走之前每个人喝了几口水,还留了大半瓶。
约莫只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遇见了几簇红柳,蓝星河觉得方向一定是对的。
休息的时候,李君泽和艾艾往红柳旁一坐。蓝星河正准备坐下的时候又突然起身,想起韩舍当时的话来:“别坐这儿,可能有血吸虫。”
李君泽先起的身,随后就去拉艾艾。突然,他发现艾艾的手背上有一颗大黑痣,就看了看:“你手上什么时候长了个……”话没说完,他一声惨叫,“天哪,有只虫子钻到你肉里去了!”
艾艾没看见虫子,倒是被李君泽的叫声给吓坏了。她疯狂地甩手:“什么虫子啊!”
蓝星河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别动!”
艾艾的手背上果真有个黑点,乍看像黑痣,那是因为血吸虫将头埋进了皮肤里面,只露了个尾巴。刚才剧烈的甩动都没有把它弄出去,看来是不会轻易松口了。
李君泽抑制住恶心要用指甲去掐虫子的尾巴,蓝星河想起自己有个打火机,说了一句:“等等,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蓝星河让李君泽抓住艾艾的手,艾艾早就吓得抖成了筛。她看到蓝星河点了打火机,哭唧唧地问道:“你干什么啊?”
“你忍着点。”
蓝星河直接用火苗去烧虫子的尾巴,艾艾感觉一阵灼热的疼痛,手心里顿时冒出冷汗。她闭上眼看都不敢看,直到蓝星河说:“好了。”
那只虫子因为惧怕火苗,自动缩成一团,从皮肤组织下脱落。它掉到地上后就被李君泽一脚踩入了沙子里。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真是有惊无险。
可艾艾却发现,虽然虫子被弄掉了,但是被虫子咬到的皮肤处有些出血,还伴着红肿和疼痛。她忍了忍没说,不想耽误了回营地的时间。随着四肢变得越来越酥软,她口干舌燥地问道:“星河啊,你说被打火机烤了之后身体会麻痹吗?”
蓝星河当即回头,李君泽也很震惊。
艾艾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虚弱地摆了摆手:“你确定是打火机……不是麻醉剂吗?”
艾艾险些翻白眼,李君泽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彻底慌了:“完了,完了,那虫子有毒。”
蓝星河拧开矿泉水瓶盖,对着她的伤口冲洗,直到把一瓶水都倒完了。
此时,艾艾还清醒着,忍不住抽泣:“星河,你怎么把喝的水倒光了啊?”
李君泽扶住她,问蓝星河:“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她会不会死?”
蓝星河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咬了咬唇,有些手足无措:“我也不知道。”
周围的炙热感依旧,只是今日却没有见到太阳,远处甚至都是混沌的,这不免让人有些不安。其实三个人之前体力尚在,只不过现在再次突发意外,他们又都是新人,没有防范,也没有太多的危险意识,恐惧就在一瞬间袭上心头。
艾艾最害怕,一直在掉眼泪。
蓝星河心生郁结,李君泽也着急慌乱,他只能时刻关注着艾艾的身体状况。
蓝星河把手放到口袋里,随后她发现口袋里少了一样东西。她能掏出来的只有打火机,指南针丢了。一定是丢在了之前的红柳旁,蓝星河想也没想起身就往回跑。
李君泽喊了她一声,蓝星河又跑回来。她直接从脖子上将哨子取下来,递给李君泽:“吹哨子,等我。”
蓝星河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指南针,她捡了起来。之前还隐约能听到哨声,现在已经听不到了。她正准备回去时,一个念头让她止步。
不知救援何时才能来?不知艾艾能不能等到?不知他们的方向此时是不是对的?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艾艾的性命。蓝星河想起自己包里有急救针剂,几乎是分秒之间,她扭头就往石林的方向跑去。
也许是太天真,又也许是慌乱无度,蓝星河想去找回自己的包。
她甚至无畏地想着,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一条命嘛。
6
蓝星河看到自己的包静静地平躺在远处,终于展露出笑颜。
如果此时李君泽和艾艾已经被找到,那便最好。如若没有,有了包,她也一定能保证三个人的安全。因为太兴奋了,她没有留意到原先结实的沙地变得特别柔软,沙尘暴干扰过这里,有极大的可能性形成流沙。
等她硬拔沉陷的双腿,却越陷越深的时候,才对流沙来了后知后觉。
人在危机来临的时候必然慌乱。
蓝星河到底是女孩,又没有经验,她试图用手按住流沙挣脱出来,可结果局面更为恶劣。流沙快速淹没至她的胸前,她再想以躺平的姿势来控制已然没有机会了。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她没有哭,甚至嘴角带有笑意。
她在想一个人,想那个人知道自己的结局后会不会后悔,后悔欺骗她,没给她多一点爱;后悔没不顾一切地拥抱她,告诉世界,我依然爱你。
韩舍、韩舍、韩舍,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
韩舍的猎陨地点位于西面,他、西关和言泠在探测地面的时候,身后传来呼喊声。他第一时间以为是陌生人进入了领地,眯眼一看竟是林小源。
韩舍和言泠对视一眼,这小家伙不简单,还能看得懂记号。
言泠等他走近,一把揪过他的衣领:“是不是跟踪我?还想着报告给外国佬?”
林小源背着包,满头大汗,后面还跟着一匹骆驼。他觉得肺都要炸了,嗓子干痒难忍。
言泠递给他一瓶水,他“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天文台的人发消息来大本营,说有三个人失踪了,镇长已经通知救援队了。”
韩舍顿时变了脸色,厉声问:“哪三个?”
林小源缩了缩脖子:“两个我不认识,另一个是……星河姐姐。”
韩舍当即转身就走,言泠气不过捶了林小源一下:“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先说还有脸喝水?”
“不是你让我喝的吗?”
“我让你死你死不死?”
言泠叫过远处的西关,示意他收东西走人,然后快速跟上韩舍往北面疾行。
在这茫茫沙漠,没有任何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可以代步,林小源的骆驼就跟在他们身后。但是三个人的步伐太快,没日没夜地前行而拉开好一段距离。
言泠是一名优秀的导航者,他要蹚过沙漠如履平地,可他的体力跟不上韩舍和西关。
韩舍始终沉默,他在休息时连灌了三瓶水,一向节制的他看起来有些慌乱。
言泠和西关都不敢多说话,当他们越来越靠近事发地的时候,言泠观测了一下周围的形貌,蹙眉说了一句:“有沙尘暴过去。”
西关觉得奇怪:“可现在不是风季啊。”
“沙漠里变幻莫测,但过了风季,终究不会太大,却足够要那几个菜鸟的小命。”说完,言泠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西关帮忙打马虎眼:“小风暴、小风暴,没事,没事。”
韩舍凝视远方,天边的景色不明,从未有过的不安笼罩着他,让人有些急切。他问言泠:“你看这天,是不是还得变?”
言泠不敢确保,但根据以往的经验说道:“可能还会有沙尘暴,估摸着不大。”
韩舍紧绷着下颚,汗水浸湿了浓黑的眉目。他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带着盐分的水渍腌得眼角生疼。
他一分钟也不耽误,把身上的背包快速拿下:“言泠,开卫星电话,升航拍,用信号弹来告诉我方位。”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包里取出随身物品。言泠和西关绝不多问也不啰唆,根据指令立刻实施。西关蹲下后打开设备,开始调试。
韩舍卸下重担,是想在沙漠里奔跑。
言泠喊了一声“老板”,扔给他一条绳索:“小心有流沙,我们等你。”
7
言泠很快就在屏幕上看到一个反光点,那是太空毯折射出来的光。
太空毯材质特殊,可用于保暖,亦可用于反射太阳光。李君泽在蓝星河迟迟未归的时候,将太空毯的两边对折,用来给艾艾遮阳。
言泠当即让西关放了绿色信号,韩舍跟随绿色信号掉转方向。
就在航拍升了高度即将返回的时候,言泠发现了一个微弱的橙色小点。他慢慢调整距离,确认那是一个人。再把机器降低高度,待看清形势的时候他也被吓住了。
“糟糕。”
言泠连忙跟西关说:“赶快放红色。”说罢就给韩舍打卫星电话,偏偏没有信号。
西关有些疑惑:“什么意思?两个方向?”
“蓝星河有危险,她脱队了!”
西关虽然心急,却也较为理智。他说:“可韩舍不知道红色的信号弹是蓝星河啊。”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西关突然说:“我有办法。”他点了那个红色信号弹,紧接着就是白色信号弹。
言泠松了一口气,对他竖起大拇指。
韩舍看向天空,当即止步,两色信号前后齐发……
他用尽全力往那个方向奔跑,身躯高大的他多次在泥沙中摔倒。他分秒必争,就怕在这无情的大自然中被死神追了脚步。
上天一定是眷顾他的,韩舍与蓝星河之间的距离竟只隔了两个沙丘。
在看到橙色的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以前,他心爱的那个人,还有笑容。
韩舍只对自然敬畏,从未感激。
但在这一刻,他虔诚地感恩上苍。
韩舍将绳索扔过去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小风!拉住!”
蓝星河紧紧抓住抛来的绳子,借助韩舍的力量逃脱流沙。两个人跪地相拥,情不自禁。
风卷起他们脚边的沙土,有急促的呼呼声快速传来。
想跑也来不及了,韩舍张开双臂,像一只鹰张开了它有力的翅膀,将小小的蓝星河护在怀里。耳畔是轰鸣声、流动声,混沌的世界看不清一切,只有温暖的身躯才是真实的。
待一切平息,韩舍还是一副守护的姿势。
怀里的人抓着她的衣服,将面容遮盖。
他只听到她微弱的一声:“韩舍。”
韩舍很难过,他清晰地听见蓝星河说:“别再丢下我了,好吗?我找你真的……要丢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