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論《七略》與《漢志》

向卒後,哀帝使其子歆嗣父業,乃徙温室中書於天禄閣上,歆遂總括群篇,撮其指要,著爲《七略》:一曰集略,二曰六藝略,三曰諸子略,四曰詩賦略,五曰兵書略,六曰術數略,七曰方技略;大凡三萬三千九十卷。

《漢書·藝文志》總序:“會向卒,哀帝復使向子侍中奉車都尉歆卒父業,歆於是總群書而奏其《七略》,故有輯略,有六藝略,有諸子略,有詩賦略,有兵書略,有數術略,有方技略。”

按阮孝緒《七録序》末所附《古今書最》,所列劉歆《七略》爲“六百三家,一萬三千二百一十九卷”。班固《漢志》,删自《七略》,今藝文志末總凡爲“五百九十六家,萬三千二百六十九卷”。班氏自注:“入三家五十篇,省兵十家。”入三家者,劉向、楊雄、杜林三家是也,省兵十家者,兵書略所省墨子等十家是也;今以《漢志》校之《七略》,去其所入與所省者,適符《七略》六百三家之數,其卷數雖不可詳考,而要在一萬三千二百之譜也,今《隋志》乃謂《七略》有三萬餘卷,疑當於“萬”字上衍一“三”字矣。

王莽之末,又被焚燒。

《後漢書·儒林傳》:“昔王莽更始之際,天下散亂,禮樂分崩,典文殘落。”

《北史·牛弘傳》:“漢興,建藏書之策,置校書之官,至孝成之代,遣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詔劉向父子讐校篇籍,漢之典文,於斯爲盛,及王莽之末,並從焚燼,此則書之二厄也。”

光武中興,篤好文雅。

《後漢書·儒林傳》:“及光武中興,愛好經術,未及下車,而先訪儒雅,採求闕文,補綴遺漏;先是四方學士,多懷挾圖書,遁逃林藪,自是莫不抱負墳策,雲會京師,范升、陳元、鄭興、杜林、衛宏、劉昆、桓榮之徒,繼踵而集,於是立五經博士,各以家法教授,《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尚書》歐陽、大小夏侯,《詩》齊、魯、韓、毛,《禮》大、小戴,《春秋》嚴、颜,凡十四博士,太常差次總領焉。”

《北史·牛弘傳》:“光武嗣興,尤重經誥,未及下車,先求文雅。”

按王先謙《後漢書集解》:“何焯曰,衍一毛字,此時《毛詩》未得立也,且如此,乃十五,非十四矣,參以《百官志》,博士果十四人,詩三家,齊、魯、韓氏,應劭《漢官儀》並同。”

明、章繼軌,尤重經術,四方鴻生鉅儒,負帙自遠而至者,不可勝算,石室、蘭臺,彌以充積。

《後漢書·儒林傳》:“中元元年,初建三雍,明帝即位,親行其禮……袒割辟雍之上,尊養三老五更,饗射禮畢,帝正坐自講,諸儒執經問難於前,冠帶縉紳之人,圜橋門而觀聽者,蓋億萬計。”又《章帝紀》:“於是天下太常、將、大夫、博士、議郎、郎官及諸王諸儒,(2)會白虎觀講議五經同異,使五官中郎將魏應承制問,侍中淳于恭奏,帝親稱制臨決,如孝宣甘露石渠故事,作《白虎議奏》。”

《北史·牛弘傳》:“至肅宗親臨講肄,和帝數幸書林,其蘭臺、石室、鴻都、東觀,秘牒填委,更倍於前。”

按《漢書·高帝紀》:“與功臣剖符作誓,丹書鐵契,金匱石室,藏之宗廟。”注:“以金爲匱,以石爲室,重緘封之,保慎之義。”《後漢書·楊終傳》:“顯宗時徵詣蘭臺,拜校書郎。”又《賈逵傳》:“帝敕蘭臺給筆札,使作《神雀賦》。”又《班固傳》:“顯宗甚奇之,召詔校書郎,除蘭臺令史。”又《傅毅傳》:“建初中,肅宗博召文學之士,以毅爲蘭臺令史,拜郎中,與班固、賈逵,共典校秘書。”是蘭臺、石室,皆漢代宫中藏書之處,唯石室當在蘭臺之中耳。

又於東觀及仁壽閣集新書,校書郎班固、傅毅等典掌焉,並依《七略》而爲書部,固又編之,以爲《漢書·藝文志》。

《漢書·藝文志》總序:“歆於是總群書而奏其七略,故有輯略,有六藝略,有諸子略,有詩賦略,有兵書略,有數術略,有方技略,今删其要,以備篇籍。”

阮孝緒《七録序》:“又於東觀及仁壽闥,撰集新記,校書郎班固傅毅,並典秘籍,固乃因《七略》之辭,爲《漢書·藝文志》。”按班固於《藝文志》末注云:“入三家,五十篇,省兵十家。”是《藝文志》除却新入及删省者外,其他著録,皆本之《七略》也,其小序亦多本之《輯略》,故鄭樵譏之,以爲“孟堅初無獨斷之學,唯依緣他人,以成門户”。良有以也。

又按《後漢書·和帝紀》:“永元十三年春正月丁丑,帝辛東觀,(3)覽書林,閲篇籍。”又《劉珍傳》:“永初中,爲謁者僕射,鄧太后詔使與校書劉騊駼、馬融,及五經博士,校定東觀五經,諸子傳記,百家藝術。”又《黄香傳》:“元和元年,肅宗詔香詣東觀,讀所未嘗見書。”是東觀亦藏書之所也。

董卓之亂,獻帝西遷,圖書縑帛,軍人皆取爲帷囊,所收而西,猶七十餘載,兩京大亂,掃地皆盡。

《後漢書·儒林傳》:“初,光武遷還洛陽,其經牒秘書,載之二千餘兩,自此以後,參倍於前。及董卓移都之際,吏民擾亂,自辟雍、東觀、蘭臺、石室、宣明、鴻都諸藏,典策文章,競共割散,其縑帛圖書,大則連爲帷蓋,小乃制爲滕囊,及王允所收而西者,裁七十餘乘,道路艱遠,復棄其半矣,後長安之亂,一時焚蕩,莫不泯盡焉。”

又《王允傳》:“及董卓遷都關中,允悉收歛蘭臺石室圖書秘緯要者從之。”

按《北史·牛弘傳》:“及孝獻移都,吏人擾亂,圖畫縑帛,皆取爲帷囊,此則書之三厄也。”《隋志》易《北史》之圖畫爲圖書,《隋書·牛弘傳》亦作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