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景献太子之死

因共同策划谋杀韩侂胄,皇子赵询与杨皇后、史弥远结成牢固的政治同盟。

韩侂胄被杀后,赵询很快被诏立为太子。

在杨皇后、太子支持下,史弥远坐火箭一样被提拔,嘉定元年(1208)七月,兼参知政事。十月,在钱象祖升为左相的同时,拜为右相兼枢密使。南宋以右相为尊。这时,距离史弥远当上礼部侍郎兼刑部侍郎还不到一年。

宁宗事后对矫诏的史弥远没有做任何处分,还声称要革除韩侂胄的弊政,广开言路。在清洗韩党的同时,将韩侂胄的政敌、已死去十多年的赵汝愚尽复原官,赠谥“忠定”。朱熹被赐予文臣最高荣誉的字谥,称“朱文公”。韩侂胄专政时期的国史记载被修改。

宁宗这一系列的举措史称“嘉定更化”。

而正如有的史家所言,宁宗在南宋皇帝中最无作为,在位长达三十年,没有做成一件像样的事,所谓的“更化”,其实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宁宗的身体也不太好。他走到哪里,都有两个小太监扛着两扇小屏作前导,一屏上写“少饮酒,怕吐”,一屏上写“少食生冷,怕肚痛”。晚年的宁宗很少去妃嫔处,并迷恋上了道教修炼之术。

另据南宋周密在《癸辛杂识》中记载,宁宗智力有问题,“不慧而讷于言”,有时候金使入见,他常常令宦官代他作答。

宁宗的这些情况都为史弥远专权创造了条件。

史弥远拜右相后不到一个月,其母去世,按例须丁母忧去位。如此,朝中将出现左丞相钱象祖一人独相的局面。史弥远不愿这样,很快,指使台谏官弹劾钱象祖,令他罢相。

在史弥远归里守丧的第五天,赵询建议宁宗在临安赐宅一座,命史弥远就第持服,以便随时咨访。但史弥远故作谦虚,仍居鄞县。

宁宗派内侍请史弥远回朝,出于对朝廷生变的担忧,次年五月,史弥远守制半年后回朝,重新出任丞相。三个月后,朝廷举行册立皇太子典礼,赵询的太子地位完全确立。

军官罗日愿等不满史弥远乞和弄权,准备埋伏人马,在史弥远渡钱塘江回临安时截杀他,然后拥兵入宫,逼迫宁宗下诏宣布史弥远等人的罪行。不料事泄,罗日愿被捕,处以磔刑。

史弥远从吏部夺取官吏的任免权,宰执、侍从、帅守等要职,都由他推荐的人担任。起用真德秀等理学人士只是装点门面,史弥远真正重用的是他的党羽。他的死党薛极和胡榘最受重用,名声也最差,民谣称“草头古,天下苦”,说的就是这二人。

史弥远接下来对台谏官进行了清洗,把自己的党羽插入其中。凡台谏官所上奏疏,他事先都要看稿,觉得不中意便随意涂抹,或令门客亲信修改,直到他满意了才肯放出,有些重要奏章甚至全文出自其手。

一时间,朝野上下皆言相不言君。一日宫中宴饮,伶人照例演出自编自演的小杂剧。只见一个伶人上场,拿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用一枚大钻去钻,钻了很久,累得气喘吁吁,也未钻进,他长叹一声说:唉,钻之弥坚!这时,又一伶人上场,照着钻石人的头猛敲了一下,喝道:你不去钻弥远,却来钻弥坚,当然钻不进去了!

又一日,史弥远在相府开筵。一伶人演剧时念白说:“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另一人打断他说:“非也,尽是四明人。”史弥远故里鄞县原属庆元府,庆元府又称四明。

史弥远擅权遭到朝臣反对,权兵部尚书倪思多次向宁宗上疏,希望能革权臣之弊。宁宗不理。

许多人以为,韩侂胄被杀,史弥远铲除了政治对手,成了权相。

这只说对了一半。

事实上,在史弥远擅权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对他极有利、助推他擅权的事——太子赵询于嘉定十三年(1220)八月六日突然在临安病死。

赵询五岁入宫,死时已二十八岁,眼见不日就要接班,甚是可惜。宁宗养赵询养了二十三年,费的心血自然不少。宁宗心情悲痛,赠太子谥号“景献”,令厚葬,并诏刑部尚书徐应龙全权负责丧礼,他本人亲自参加发哀。

太子是储君,太子去世非同小可。而且,景献太子也不是一般的太子,他是宁宗好不容易才选立的储君。宁宗本不缺子嗣,后宫先后给他生下八子,蹊跷的是,竟无一成年。宁宗不得不从宰执大臣所请,将宗子、太祖十一世孙赵与愿养在宫中,赐名赵曮(立太子后改名赵询)。

太子突然离世,令宋廷的最高权力结构出现了微妙变化。

此前,朝中大权虽掌在史弥远手中,但太子在,而且业已成年,一旦即位,断不会像宁宗那样当甩手掌柜。太子对于史弥远无疑是一种隐形的、潜在的制约,现在,太子没了,宁宗须另选接班人,南宋政坛又要来一番重组。

宁宗无子,但宗子很多,不用担心接替的人选,宁宗很快另立皇弟沂王赵抦之子赵贵和为皇子,赐名竑,授宁武军节度使,进封祁国公。又加检校少保,封济国公。

一切看似波澜不惊。这毕竟是皇家自己的事情,由皇帝与少数几个宰执大臣决定,临安百姓对景献太子去世以及赵竑继任皇子并未给予过多关注。

按理,赵竑不日将晋升为太子,等宁宗去世后自然继位。然而,若干年后,赵竑并未顺理成章地登位,相反,由于与史弥远交恶,赵竑以被废、被杀的极端方式谢幕。

史弥远一开始便留意新皇子的动向。

史弥远探知赵竑好鼓琴,便花钱买来一位善琴的女子进献,做他的线人。“英雄难过美人关”,皇子赵竑也没能过这一关。这位貌美的女子不仅善琴,而且知书,深受赵竑喜爱,引为红颜知己,从此,他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史弥远手中。

赵竑年轻气盛,对史弥远专权颇不满,言语中有所流露,被他的老师真德秀看出来,真德秀教他说:把太后伺候好,先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不要干预政事,位子不到,时候不到,急于行事,往往要坏事。

对这些金玉良言,赵竑不以为意。一日,他指着地图上的海南岛说:哪天得志一定要把史弥远流放于此。又私下称史弥远为“新恩”,意思是将来要把他发配到岭南的新州、恩州。还趁着酒醉把史弥远进献的玩巧打了个粉碎。

这些事情都通过琴女传到史弥远那里。

史弥远既惊又恨,他史弥远可不是吃素的,一个阴谋废掉赵竑的计划渐次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