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好烫!”
何塞安的记忆还停留在破门而入的火舌触及自己的那一瞬间,天知道哪里的电器出了问题,自己家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大火吞噬。尽管在火势控制不住的第一时间就打了消防电话,他却还是没有能在清醒时等到救援的到来。
“如果有下辈子,一定不买高层的房子了。”何塞安在心中对自己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被扑面而来的烈焰吞噬。
随后他就陷入了一片空洞的黑暗之中。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像这样,溺水一般永远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虚无之中时,耳畔忽然响起一阵无比嘈杂的声音。
那是爆炸声、火焰燃烧在木头上爆开的噼啪声,还有人们用某种难以理解的语言嘶吼咆哮混合在一起的声音。
“我没有死?”
当脑海之中开始浮现这个想法的瞬间,何塞安感觉到背后传来坚硬的触感,而他的身子也在同一时刻开始剧烈的疼痛。不过这些混沌的感觉并没有让他感到惊慌,反而开始从惊喜转化为强烈的求生欲望。
“既然没有死...那就给我睁开眼睛啊!”
几乎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何塞安猛地睁开眼睛,随后他仿佛用力过度一般从床上滚落,摔倒在地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光。
浑身上下仿佛跑了十多公里一般酸痛不已,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脚又磕在床脚,不时发出一阵阵钻心的痛楚。然而何塞安却全然来不及在意这些让自己浑身抽搐的痛苦。他整个人僵在地上,看着面前这完全陌生的景象——
火光来自墙角的壁炉,那是这间小小屋子之中唯一的光源。整个屋子由石头和木头砌成,顶部用厚厚的茅草遮住缝隙,防止风雨涌入其中。靠门的墙壁上用木头框出一面窗户,窗户上没有玻璃,只有两张油纸遮住光线,不至于让人随意窥探屋子里面的景象。
而在另外一侧,一张木头钉起来的破旧桌子摆放在墙角,桌上放着一盏没有点亮的油灯。灯下有一本厚厚的书,只是在他所处的位置,根本看不到书封上的字迹。
如果让何塞安寻找一个词汇来形容身处的房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落后!”
“肯定不是地球...我穿越了?这是什么地方?”
何塞安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身上剧烈的疼痛而失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明显瘦削白皙了不少的手,心中的情绪究竟是惊慌还是窃喜已经难以明说,
“我...是谁?”
坐在破旧房屋的地面上,何塞安心中百感交集。从火灾之中穿越重生,却来到了一个看上去连工业革命都未曾经历过的地方......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杀了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嘈杂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随后是一阵由远及近地脚步声。在门口没有停顿,就冲着远处快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声相当模糊的惨叫,似乎是谁在与人争斗,而且听上去结果非常的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
何塞安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着剧烈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开始适应这具身体,不知不觉之间这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稍稍松了口气,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何塞安迈出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步,冲着老旧的木门走了过去。
木门吱呀一声洞开,暗淡的光线从屋外照射进来,何塞安冲着外面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破败混乱的场景——路面是泥土平整而成,似乎是刚下过一场雨,水和尘土混在一起,显得泥泞不堪。狭窄道路两侧的房屋仿佛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破败不堪,甚至有几件屋子干脆连屋顶都少了一半,进风进雨看上去根本就无法居住。
“该死的贵族,别让他们跑了!”
就在何塞安沉浸在心中的惊愕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混乱的喊声,他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乱跑的人影。身穿整齐制服的士兵四散奔逃,而追在他们身后的,竟然是一大群看上去衣衫褴褛精神却无比亢奋的老百姓?
一阵杂乱的喊声响起,不远处忽然冲出来一伙穿着破旧的人,这些人的样貌看上去和印象之中的欧洲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头发是褐色和红色,其中间歇掺杂着两个金色,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看上去相当有立体感。
这些人看上去身份各异,但共同点是都相当贫穷,他们嚷嚷着口音奇怪的语言,手中握着杂乱的棍棒草叉当做武器,从小路上蜂拥而过。
何塞安吓了一跳,却已经来不及反应关上大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暴民”一般的角色一股脑冲着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艹,不会穿越过来就被人砍死了吧?”
心中闪过这样一个想法,何塞安闭上眼睛准备等死,然而出乎何塞安预料的是,那些看上去就相当不好惹的人冲到自己面前后,非但没有挥起手中的武器冲着自己袭击下来,反倒用敬畏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甚至刻意放慢了些脚步,以防止打扰到自己。
“向您致敬,牧师先生。”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瘦高个子的青年人,在从何塞安身边走过时,对着他恭敬地鞠了个躬,同时伸出右手,在胸前轻轻点了五下,似乎是做出了什么象征性的手势。
“自己身体的原主人是个牧师,而且很受人尊敬?”何塞安在心中思考,动作和语言却没有停。
“你好...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因为不明白青年的动作是什么含义,于是他只是扶着门框,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同时点头开口轻声问道。
“起义!牧师先生!我们在起义!”青年高声呼喊,神情激愤,“该死的贵族吞走了我们的税款,还打了场败仗。我们要起义,要推翻这个无能的王族!”
“......祝你们成功。”何塞安的嘴角微微抽搐。
“再见,牧师先生!愿圣光护佑您!”天知道这些年轻人哪里来的如此之大的热情,冲着何塞安挥了挥手,一群人踩在破败的土路上,冲着远方四散奔逃的身影追了过去。
很快,道路的尽头就响起了一阵喊杀声,随后是惨叫声,以及尸体倒地后溅起泥水的声音。何塞安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忽然从小巷的深处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倒在不远处的地上,他的脖子到肩膀处被力气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从中不断向外喷涌,很快就染红了地面。
“呜......”
看着死者瞪得溜圆的双眼,以及他脸上的血雾,何塞安忽然觉得一阵反胃。他捂住嘴巴,弯腰对着地面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乱成这样......这就是中世纪的欧洲吗?”
短短的几句对话中可以收获很多的信息,眼前的世界怎么看都像是文艺复兴之前的欧洲城市,混乱、狭窄的街道、贫穷而暴力的市民,配合上地位至高,哪怕在反叛或是起义时都备受尊崇的宗教。
这味儿也太冲了。
喊杀声之中,何塞安忽然觉得脑袋开始撕裂一般的疼痛。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何塞安差点没有站稳,扶着门框勉强稳住身形之后,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倒下,而思绪却已经混乱到了极点。
中世纪什么东西给现代人留下的印象最深?
当然是黑死病和鼠疫啊,难道还能是十字军或者公主王子的恋爱故事不成?
熟知历史的何塞安清楚那些病菌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自己现在浑身疼痛虚弱不堪,抵抗力显然好不到哪去。加上外面的局势显然乱的厉害,不用多想,借助这个受人尊重的牧师的身份老老实实躲到局势平稳,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如何,既然穿越到了别的地方,就先活下来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何塞安转身朝着房间里面走去,同时伸出手,准备关上门。
一阵铁器摩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先前经过的身影,无论是仓皇逃窜的士兵还是情绪亢奋的平民,他们身上都只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就算有些人手中带着武器,却也不会发出那么沉重的摩擦声。
何塞安下意识回头,惊愕地看到一个身影正从拐角处向自己这边蹒跚而行,强忍着脑袋剧烈的疼痛,他仔细看去,总算看清楚来人的面孔。
来人的身高至少接近一米八,比起何塞安现在这个身体隐约还要高了一些,身材纤细双腿修长,胸前傲人的起伏...这竟然是个女人?
女人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但是胳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让她无法用力,只能让长剑斜搭在地面上向前拖动。她身上穿着厚重精致的铠甲,只是上面满是刀剑留下的伤痕,从破损处,隐约可以看到下方精致的骑士劲装。
她的脸上满是血污,让人看不清其下的面容,然而何塞安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翡翠一般蓝色的双眼,深邃的瞳孔之中仿佛流淌着神秘的光辉,仅仅是对视一眼的功夫,何塞安就觉得自己的心神如同跌进旋涡一般难以自拔,就连难以忍受的头疼,似乎都减弱了不少。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女人抬起头看向何塞安这边。
如同疾风之中不愿低头的草叶一般,她的眼神坚定无比,只是在坚定的背后,似乎隐约有着几分绝望。
当看到女人冲着自己这边蹒跚走过来的时候,何塞安就知道自己摊上事了。
你说你多看那一眼是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