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意外之喜,玛丽并没有犹豫太久就点了头。
她盘起双膝,背对着何塞坐在床上,受伤的左臂上的衣袖被她随意地扯下,露出修长纤细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上臂。她的肌肤洁白如雪,只是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破坏了其中的美感。
何塞站在她的旁边,一只手虚盖在玛丽的伤口上方,另外一只手搭在自己胸前,按照记忆中的步骤进行祝祷。随着祝祷的进行,体内某种特殊的力量开始缓缓运转,随后在精神的指引下化作温和的光晕笼罩在玛丽的手臂上。
伴随着治疗的进程,一种说不上来的宁静祥和感出现在了周围的空气之中,微弱的圣光在昏暗的屋子里若隐若现,带来为数不多的微光和不怎么明显的热量。
在圣光的笼罩下,伤口之中的杂质微尘被悉数剔除干净,破损开裂的血肉缓缓蠕动,一颗颗细密的肉芽从皮肉之中冒出,随后开始缓缓生长、最终贴合在一起。
而随着伤口的逐渐愈合,玛丽原本苍白虚弱的脸色也渐渐多了一抹红晕,而何塞的脸色却越发苍白,呼吸的间隔也越来越短。
“好了!”
他猛地抬起手,结束施法。然后跌跌撞撞地向后倒退了几步,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呼......只是放了三次治疗术就累成这样么......”
玛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臂。
伤口还在,但是比起刚才那狰狞可怖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至少已经看不到骨头和筋膜的痕迹了。虽然还有些血丝隐约从皮肉的缝隙中渗出,但对于一名六级大骑士来说,这也就是分分钟就能痊愈的小事。
“把这个喝了吧。”
她看了看坐在桌子上累成死狗的何塞,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从腰带上的皮囊之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水晶瓶,递给何塞,
“高阶精神补剂,对精神力恢复有奇效的。”
何塞也没有客气,顺手结果水晶瓶,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就把瓶塞拔开。
一阵奇异的幽香从瓶子里面飘出来,在他的身边几乎凝结出实质性的雾气一般。光是闻到这香味,何塞就觉得脑海之中的抽痛和空虚感迅速好转了起来。
“这东西...不便宜吧?”
他看向玛丽。
“这时候就别在乎便宜不便宜的事情了。”玛丽摆摆手,满脸写着“土豪”二字,“你冒着危险为我提供一片藏身之地,又帮我治疗伤口,区区一瓶药剂何足挂齿。”
“那太谢谢了。”
何塞点点头,不去细究这瓶子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成分的东西——反正他不认为面前的女骑士会在这时候阴自己一道。于是仰头,一口气把瓶子里的液体吞进喉咙里。
药剂入喉冰凉顺滑,口感相比较液体来说倒是更像果冻一些。落入腹中后立刻爆发开一阵冰凉的感觉,顺着血管神经涌入何塞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脑海瞬间清爽了起来。
原本因为大量记忆涌入又强行释放三次治疗术而彻底枯竭的精神力被迅速填补,很快,何塞就再次感觉到那种让自己舒适无比的充实感。
“呼......活过来了。”
他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在何塞闭目养神恢复状态的时候,玛丽调整了一下坐姿,蜷起双膝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铁质的军靴被她整齐地放在床下。女骑士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控制着体内的魔力涌向左臂,进一步修复着初愈的伤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太阳落山黄昏降临,屋外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之后,何塞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脑袋里面的抽痛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饱满充沛的精神状态——事实上这种状态在他上辈子开始备战高考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结果谁能想到,自己在十七岁之后再一次精神旺盛,竟然是在死后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
“好了,现在可以和我说说,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城里的人们都开始暴动起来,而且听他们说......王国打了败仗?”
休息了片刻,何塞抬起头,看向玛丽。
在原主的记忆里面,对于这场发生在加莱王国和接壤的艾登王国之间的战争并没有太多印象。
虽然他目前身处的这座名叫“贝宁”的城市,距离战场不过几十里的距离,但作为一名不事生产、无需向王国效忠的神职人员,王国之间的小规模战争,从来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影响。
圣光不会参与凡俗的战争,同样,凡人之战亦不涉及圣光。
“败仗?就凭艾登那些废物,也想胜过王国的骑士?”
没想到靠在墙壁上的玛丽听见何塞的话,缓缓抬起头,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们不仅没有战败,反而连续大胜,两国之间的边境线至少冲着艾登那边推进了九十里地。如果这样的战绩叫做败仗,那我实在不清楚究竟怎样的战果,才足以被称之为胜利!”
“那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人们为什么会暴动?”
“因为这是一场叛变,一场早有预谋,由神官引发的无耻叛变!”
玛丽的声音中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突然在自己后背爆发的圣光之刃,以及不顾性命,用血肉之躯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的亲卫。
要不是那个刚刚获得骑士爵位不到半个月的年轻人以命相搏,为自己争取了半分钟的时间,恐怕自己根本就无法从教堂之中逃脱吧。
“背后的毒箭往往更为致命,尤其射出这支利箭的,还是我们曾经无比尊重的卡伦大主教。就在今天上午,这位王室大主教在我祈祷的时候骤然出手,险些要了我的性命。而他手下的王家国教骑士团,也在几乎同一时刻对我们的骑士团发起偷袭。”
“为了彻底摧垮我们,他甚至在整个贝宁散播谣言,声称加莱遭遇了一场惨败,王室背弃了民众。如果不是这样,那些平民怎么会发了疯一样地暴动起来?”
玛丽的话让何塞大吃一惊,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场暴动,竟然还是由某种意义上的“自己人”引发的。
而在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是一名神职人员后,他忽然觉得当下的情况略微有些不妙起来了。
“倒是你,作为一名神官,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玛丽忽然抬起头,看向何塞,眼神渐渐开始变得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