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下了一场雪,锦绣爹娘比原先说的日子,晚到了一天,那时候锦绣差不多已经复原了,锦元把锦绣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打做一个包袱。从住的屋子提到锦绣现在住的地方。锦绣见锦元放下包袱时候,唇还撅在那里,上前接过包袱笑着道:“原来你还是舍不得我。”
“锦绣,不是我说,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你爹娘是个什么样,你都不记得了,还有,万一他们要为了银子,再把你给卖掉?那做那些富户的妾,哪有做大哥的妾来的风光?”锦元的话让锦绣微笑:“锦元,我晓得你心里惦记着我,可是我相信,我爹娘不会这样的。”
锦元的唇撅得更高,锦绣已经把包袱打开:“我瞧瞧,你都把我的东西给理好没有?”锦元鼻子里面哼出一声,锦绣瞧着包袱里的一堆首饰,有些惊讶地瞧向锦元:“锦元,我没有这么多首饰的。”
“我晓得,这些,不单是我的,还有海棠姐姐,玉兰姐姐她们的。”说着锦元拿起一只金簪:“这可是王妃赏给海棠姐姐的,海棠姐姐统共都没戴过几回。”
“王妃赏的,那哪能随便就给我,王妃要晓得了……”锦绣已经把几样明显光灿的首饰给捡出来,打算到时还给她们。
锦元按住锦绣的手:“你放心,海棠姐姐既然送了给你,就定是回明了王妃了。王妃虽说对你……不过王妃不会拦着姐妹们对你好的。”锦元按住锦绣的手,让她不要再把那些首饰捡出来,又从里面拿过几个荷包,抽开系带,倒出一堆金银锞子来:“这些是朱嬷嬷给的,她说,在外面比不得在王府,就算是你爹娘,也让你防着些。还有,朱嬷嬷说,如果你爹娘待你好,这些就当是给你添妆了。等嫁了人,要看丈夫是什么样的,若是不好,就不要把这些拿出来。”
朱嬷嬷,锦绣不由叹一口气,锦元又抽出一个汗巾子,这汗巾子瞧着和别的汗巾子没有任何区别,锦元把锦绣腰上的汗巾子解掉,把这个汗巾子展开,这下锦绣看见汗巾子上面绣花的地方,似乎有些不一样,果真锦元把这个花那么一拨,露出两个线头子,打开线头子,这汗巾子露出一个口袋来。
锦元拿起那几样很好的首饰,还有朱嬷嬷的那些金银锞子,把它们全都倒进汗巾子里,还用手拍了拍,免得汗巾子鼓鼓囊囊不好看。接着锦元才把口袋系好,汗巾子系在锦绣腰上,这打结的地方就是鼓鼓囊囊的地方。
锦元这才道:“这些,就是你要贴身藏好的东西,至于这些剩下的,就交给你爹娘也没什么。”
锦绣感动的眼泛泪花,伸手抱住锦元:“锦元,多谢你,我一时也……”
锦元也吸吸鼻子:“你以后的日子,就要自己过了,好自为之。”一定,一定会过好的。锦绣握住锦元的手,锦元又把包袱里的东西都给锦绣交代了,都是些锦绣的日常动用家伙,锦绣觉得离别的哀愁渐渐漫布全身,不知道爹娘现在是怎样的?
“你们就是锦绣的爹娘?”小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男女,十分谨慎地问。按说他们都还不到四十,锦绣的爹又是秀才,不应该这样苍老啊!
锦绣的爹姓刘,平常人都唤他刘秀才,刘秀才也晓得这王府内世子的贴身内侍是个什么身份,对小吴作揖道:“是,我家大女儿,现在叫锦绣?”
“这一路上不是问过那么几回了?哎,要不是当年我这病,大花都该定亲出嫁了。”秀才娘子用手擦一擦眼里的泪,话语十分感慨。
小吴看着秀才娘子那和锦绣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又往他们身上扫去,虽说穿的都是布衣,刘秀才好歹也穿了一件长衫,秀才娘子头上也戴了几样首饰,看起来不像那种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人。
“王爷的意思,你们这两天来的路上都知道了,这要赎……”小吴的话还没说完,秀才娘子就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当初我记得,大花卖进来的时候,总共是八两银子,这几年我一年攒二两,也攒够了八两银子。”
说着秀才娘子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那荷包的花色看得出已经用了很久了,荷包的边也磨的有些平了。秀才娘子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一锭整的,又倒出几块碎银子来:“这些银子,我们上路前用戥子秤过,足足八两。”
“就是不晓得要不要利钱?”刘秀才一脸不好意思:“要是要利钱的话,我这里还有根簪子,还有她娘头上,也有……”
小吴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眼不由往屏风后瞟去,虽说不晓得孟微言为何要自己出面询问刘秀才夫妇,但小吴能瞧的出来,刘秀才夫妇还是疼女儿的,当初把女儿卖进王府,也算是走投无路之举。
因此小吴咳嗽一声:“王府不缺你们这点银子,更不缺利钱,你们在这等着,我让人去把锦绣姐姐叫出来。”
小吴转身往后面走,刘秀才夫妇并不晓得孟微言还站在屏风后面,秀才娘子等到四周没有人了才对刘秀才道:“你成天说书上有天宫样的地方,我瞧着,这王府,只怕就跟天宫似的!”
“真是妇人家没见识。”没有了外人在场,刘秀才的腰又可以直起来,对秀才娘子道:“天上天宫,地上皇宫,这王府的规制,比皇宫的规制要小多了,哪能说是天宫,我觉着……”
刘秀才沉吟一下砸了下嘴:“也就是天宫的一个行宫吧。”
坐在屏风后的孟微言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这对夫妇,听到这话,孟微言不由勾唇一笑,这刘秀才,虽说读书不成,只能在乡村以课蒙童为生,可还是有点意思。
“你说,咱们家大闺女,在这样的地方服侍人,又改了名叫什么锦绣,会不会不愿意跟我们回去,家里虽好,终究比不上这里。”秀才娘子环顾着四周,忧心忡忡地问,他们在的地方,不过是王府的一个小厅,平常不过是大内侍吩咐事的地方,别说王府主人,就连朱嬷嬷这些人都不会进来。
但这屋里也是木地板,顶上是承尘,四周挂了书画,桌椅板凳都能瞧出是非常好的木头。刘秀才夫妻从进来到现在,都不敢往上面坐,生怕蹭脏了椅子。
而这些,对刘秀才夫妻来说,就足够让他们眼花缭乱了。
刘秀才咳嗽一声:“那不一样,在这里,吃得好穿得好,不过就是个服侍人的,回到家里,我们一家子团聚着,你又疼她,二花也说很想姐姐,还说把她的床铺收拾出来,她在堂屋里搭个铺就好了。要知道,圣人曾说……”
刘秀才开始在那掉书袋,孟微言不由微笑,这样的爹,似乎才能养出锦绣这样的女儿来。就算穷到卖儿女了,还要想着文人的那丝傲骨,境遇稍微有些好转,就要心心念念攒银子,好来赎女儿。
屋外传来脚步声,这样的脚步声孟微言是听习惯的,王府内下人们的脚步声都是经过训练的,奔跑迅速但声音很轻。以后,就再也听不到锦绣的脚步声了,孟微言不由往屏风外看去。
小吴已经带着锦绣走进,锦绣身后还跟了两个抱着包袱的小内侍。刘秀才夫妇停下说话,看向来人缓缓站起,分别虽然只有数年,但四年的时间,已经让他们的女儿大花,变成王府内训练有素的丫鬟。
刘秀才只能努力地在这张脸上寻找记忆中女儿的模样,秀才娘子却已哭出了声,上前拉住锦绣的手:“娘,娘对不起你,到了这会儿,才来赎你。”
尽管分开已有这么长时间,锦绣却一直记得爹娘的模样,爹还是穿着那领长衫,娘比以前老了许多,不但生了很多皱纹,还多了不少白发。锦绣眼里的泪扑簌簌落下:“娘,娘,您没有,没有对不起我。”
这一句,更戳中秀才娘子的心,她把女儿一把抱住,大哭起来。锦绣的个子,已经比秀才娘子还要高了,她微微屈膝,好让秀才娘子能把自己整个抱住。这是用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娘的温暖怀抱。
“不要哭了,这位小哥,我们还想问问,身契什么的?”刘秀才用袖子擦擦眼泪,没有忘记这重要的事,要把女儿赎走,看着小吴询问。
“锦绣姐姐的事,王妃说了……”小吴说着就看向屏风后面,屏风后面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孟微言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不过之前孟微言就交代过,因此小吴继续道:“王妃说了,送你们回家时候,自有官府会来办的。还有,王妃还说,”小吴说着从一个小内侍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王妃说,锦绣姐姐在这府上多年,一直很忠心,也本分,这些东西就是王妃赏她的,以后锦绣姐姐要出嫁了,就当做嫁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