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通房侍苦言不平事,王熙凤仗威压贾琏

既然贾母使人传唤,府中没人敢怠慢。

二姑娘迎春只请贾琏好好养伤,便带着司棋绣橘满面愁容的走出。

事情已经闹到老太太知晓了,临头了,迎春也不免有些畏惧。

先不论今天的事谁对谁错,琏二爷可是费力帮了她们,按理等到了贾母面前,她们都该要帮着说话才是。

可惜,说是这般说,迎春却实在是没有这个胆。

等见了老太太,也不知能挤出几句话来。

丫鬟司棋还没有顾及到迎春的忧愁,这时只是寻着鸳鸯说道:“当时看着怕人,但现在想来也是因为琏二爷他成婚后,身上就愈发的有英气和担当了,今天好生让那刁钻的老油虫没脸。”

鸳鸯是一贯知道司棋嘴里不饶人的。

不过因二姑娘迎春在这不好说笑,只是道:“说到底,琏二爷既然是帮二姑娘您出头,在老太太哪里兄妹们互相看顾也算是好事。”

迎春垂头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懂鸳鸯的话。

……

待迎春等人走了,贾琏才起身回自己住处,一路上同样在暗自思索。

迎春看着光鲜,其实每月的例钱不过二两银子,其余的都靠贾母赏赐。

贾琏不愿意占迎春这个便宜,不然和那王嬷嬷又什么两样?

将赵家兄弟打发走,贾琏沿南北夹道进了自家院落,左右看了看,却不见妻子王熙凤在家。

这倒是常事,王熙凤帮着二房的王夫人管家,平日里在府中比他还不着家,也不知此时正在忙些什么。

正待要去找自个的体己钱,宅院中,因听得贾琏回来,忽的冒出了两个通房丫头出来,拉住贾琏,齐齐哭诉。

一人拽了左手,一人见贾琏右手包着,于是便自个拿着手绢抹着眼泪。

“自从二奶奶到了家门后,二爷您就对我们不管不问。本来我们是不敢争些什么的,但这月的例钱迟了这许久都未发,屋子又被二奶奶身边的陪嫁平儿丰儿占了,这叫我们可还怎么过得下去?”

两女齐声痛哭,一时可谓悲切。

荣国府中的少爷们到了身体长开的时候,未免小爷们胡乱搞出事情,府里就会安排几个婢女贴身伺候,开了脸,叫少爷们收做通房。

贾琏自从上月娶了青梅竹马,同时姿色也是上佳的王熙凤进门后,对这两个之前通房的女子是冷落了些。

不过饶是如此,这时乍听到王熙凤叫她陪嫁的丫鬟占了自己两个通房的屋,贾琏心中油然升起些不满来。

“俺…我知道了,你们自去,早晚替你们做主!俗话说夫为妻纲,我也没理由怕了凤姐儿。”

贾琏抽出手,也不管她们哀怨的神色,便将她们两人打发走。

常言道,色是刮骨钢刀。

贾琏平日里衣食不缺,每顿吃喝嚼咽的银子也不知费了多少,不曾有饿着了身子过。

故而本该身强体壮才是,却怎知今日打个王住儿就落得拳头溢血,倒使得自家右手包成了个大白面馒头似的。

往前竟是如此荒唐!

贾琏心中恨恨。

从今个起,戒色!

……

眼瞅着,天暗下来了。

贾琏的正妻王熙凤带着陪嫁的丫鬟平儿,有说有笑的往这边院落走。

贾琏在里面听得分明,收拾了一个笑脸迎出来。

“凤哥儿只顾着在外面转悠,也不知我今个在屋里等了这许久?”

王熙凤此人虽是女儿身,但行为做事极为强势,四大家族中相熟的长辈和同辈都笑称她是‘凤哥儿’、‘凤辣子’。

王熙凤到家便听到贾琏这番话,再见了是热切出来迎,却是会错了意。

当下啐了一口,耳朵自根开始红了。

也没了在外头‘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的盛气姿态,凤姐儿连羞带恼:“你个琏二好不知羞,站在门口就说这等俏皮话!”

当下王熙凤先进了屋,又叫平儿出来守着。

过了正厅,到了里屋中。

王熙凤白日里已经听了府中流言,这会儿正好见了贾琏的手这般包着,想要取笑一番。

不料贾琏也不遮掩,当先就先将迎春屋里的事说了,谁叫王家的那些个撮鸟撞到他眼皮子底下?

“偷二姑娘钱的是那王嬷嬷,她儿子王住儿也不是什么好货,一家子腌臜打也便打了。我定还要追究,赶明就将他们一家赶出府!”

贾琏说完,扭捏了一会,才老大不好意思的来寻凤姐儿说情。

“我这月的花销颇多,如今一看体己钱当真就剩个五两加几吊钱,一时没处寻去。你银子素来不少,且借些我使使如何?二妹妹那我还欠她一只镯子哩。”

王熙凤这时已经知晓自己会错了意,一时间又羞又恼的嗤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了祖上的本事,原来打了人,也不过只能蹲在家里养伤。”

这话说得贾琏又急又怒。

王熙凤笑完,正色道:“不说我进府里的时候就说好了,你使你的银子,我关我的银子,就是那王嬷嬷——”

“借几个钱有甚打紧的,如今我手头紧,还不是你那兄弟来我这赚银子给闹得?”

贾琏本是嘀咕着,又见王熙凤说到一半便停下。

“那好赌的老撮鸟怎地?”

贾琏疑道:“不赶出去还留着过年时供着不成?”

王熙凤和亲哥哥王仁的关系一向不融洽,因此也不理会贾琏的嘀咕,这时有心要晾晾他。

凤姐儿慢条斯理的笑道:“那王嬷嬷自知犯了事,午后已经拖家带口的赶到我姑姑那边求情,到底是府中的老人了,姑姑也就将她们收着,教另外做些杂事。”

王熙凤的姑姑就是荣国府二房的王夫人。

贾母叫王夫人管着荣国府上下,说起来贾琏其实也不过是帮着二房料理府中的外务罢了。

现在听王嬷嬷阖家去了二房,贾琏还真就管不到那边,一时急了。

“王嬷嬷家我看就不像什么好人,那老撮鸟的儿子叫王住儿,岂不就是‘忘主儿?’我正要她们叫她们一家出府,落得眼不见心不烦,婶婶她却插手我和迎春的事情作甚!”

贾琏今个变得容易动怒,但王熙凤也自诩不是个好任人拿捏的。

“你竟是这般小气?专爱和下人放对。你不要,我姑姑收着又有什么关系?”

“我如何小气了?那王住儿前几日还撺掇我领走西面那花厅的牌子,出去另寻工匠,今个敢偷钱,明个就敢偷人哩!”

贾琏见说不通,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只管别过身子,再不去看王熙凤。

“我现在不和你争这个,王嬷嬷一家我改日自去理会。我且问你,银子你借还是不借!”

若是贾琏一如往常的说两句软话,搂着一番耳鬓厮磨,说不得凤姐儿还真就应承了。

但如今求人办事,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悍然之气,依凤姐儿的性子又哪里忍得了。

却是浑然不惧他,凤姐儿只抬起螓首蛾眉,仿若居高临下般吐出三字。

“借不得。”

“哼!”

贾琏怒气冲冲,起身就走,打开房门,把在门口守着的平儿吓了一跳。

既见了平儿,贾琏再想起些事来,一拍脑门暂且折回去。

王熙凤在屋中刚见他就这般走了,正羞恼时,又见贾琏不过走出几步,转头又进了屋嚷嚷。

“险些忘了,你缘何要叫我两个丫头搬出去住?她们陪了我这许久,却要被你赶去喝风?”

“那两个骚浪的狐蹄子!”

王熙凤暗自骂了一句,语气稍软了几分,起身来拉贾琏衣袖,附耳说道:“两个下等的婢子有甚好要的?你不是早就喜爱平儿这美人胚子么?等她们搬出去,我把平儿给你,不再拦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