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两个故事

“这是照邪镜。”

九爷轻轻敲了敲镜子的塑料背壳，发出廉价的脆响。

“镜子是在日杂市场批发的，以朱羽雄鸡血绘制符纹后，每日正午放在阳光下直晒一个小时，入夜以檀香熏烤，如持续九九八十一天制成，可照避一切阴邪，是净宝天师最常备的护身法宝。去彭家大宅的时候，把它戴在脖子上，镜面扣起来不要照人，遇到阴邪异物再翻过来直射，可保平安。”

所以，当初老乔指点我从老捷达后备箱里拿出来的小镜就是这种照邪镜吗？

可为什么在祝春晓那里看的时候，却只有背壳没有镜面？

祝春晓还说那是什么心理安慰作用！

从我最近这段经历来说，我觉得九爷的作派更符合印象中的法师，所说的话可信度似乎更大一些，而祝春晓张口幻觉闭口心理作用，总给人种靠不住的感觉。

九爷手下的人动作很麻利，大概晚上十一点多时候，就把所有需要的东西凑齐，包括但不限于钩机两台、卡车一辆，公鸡百余只，各色米粮，斧刀油锯钩锹无数以及装着不明液体的大桶小桶若干。

一干人等也都是装备齐全，雨靴安全帽防护衣，看起来不像是要去除邪夺宝，倒好像施工队干基建活。

东西既然齐备，九爷一刻也不愿意多呆，还是由我开着那辆老捷达，拉着九爷的两个手下在前面带路，浩浩荡荡地重新杀回彭家宅子。

到了地头，就见彭家大门紧闭，里面黑漆漆的静悄悄，看起来就好像普通人家熄灯睡觉了一些，没有任何诡异阴森之处。

九爷也不做任何遮蔽，拉起架子，挂上探照灯，把现场照得雪亮，然后指使手下人开始杀鸡取血。

我就被安排在九爷旁边，身周一圈粗壮的黑汉子，个个拎着砍刀斧头，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九爷倒是神情自若，一边安排手下干活，一边指点着现场环境给我讲解是怎么回事儿。

他让我看这宅子四周的形和宅子本身的轮廓，问我像什么。

我仔细瞅了半天，有些拿不准的说像是坟。

九爷就笑着赞了一句，说我有做净宝天师的敏锐性，大部分人都看不出这一点。然后指着周边山势说彭家这个大宅子其实是就是个阴宅的格局，与周边山水汇聚形成了避阳生人的格局。

这是一种专门给活人住的阴宅，传承自彭祖。

传说当年彭祖以人身而长生八百岁，违反了天条中对人寿数的规定，彭祖为了躲避天条，在武夷山中建了个墓地格局的宅子，居住其中不出，不食人间米栗，只服长生饮。

这长生饮据说是天地自生之奇物，服之可改变天地为人身体所做的寿数约束，长生不死。

后来这彭氏祖宅中人只生不死，越来越多，不免就有后辈无忍受拘于一地的痛苦而出逃外间，结果引起天条注意，降天雷毁了彭氏祖宅，居于其中彭氏族人但凡寿数越过天条规定的尽数被劈死。

侥幸活下来的彭氏后人就在彭宅祖宅的废墟葬了彭祖一众人等，离开五夷山混迹人间，虽然依旧有彭氏秘法可以延寿长生，却终究不敢再像彭祖般一活八百年了。

讲完这个传说后，九爷就笑着问我想不想听一下关于彭氏后人的另一个传说。

我看他笑得诡异，想这所谓另一个传说才应该是跟眼前这局面有关系的，却说不想听什么传说，只问什么时候能进去取长生盏。

此时九爷的手下已经把所有公鸡杀光，一部分鸡血倒进桶中，将带来的砍刀斧头依次放进桶中浸泡，另一部分鸡血与倒入五色米里混合搅搁拌，剩余一部分则沿着彭家大宅的围墙倾倒。

九爷说：“不急，得准备好才能动手，彭家事诡异凶险，要么不动，动就要将他们打尽斩绝，不留任何后患，我们还接着讲故事吧。”

说完，也不问我想不想听，就又讲了一个唐时的故事。

这个故事来自唐朝俎成式所作的《申阴杂异》，说是太宗初年天下匪患严重，诡异离奇之事层出不穷，讳语童谣肆意传播，直至有动摇朝本之忧，于是设净噩校尉一职，专司捕匪缉邪。

有一姓徐的净噩校尉带队缉捕一流窜的西域妖僧在山中迷路，无意中看到一处极大的宅子，灯火通明，人员往来，看起来是正在宴饮，极是热闹，便上前去问路兼求歇脚。

这户人家穿着古拙，鹅冠宽服，自称是魏晋时入山避祸，很久没有见过外人，见了校尉一行人，便热情邀请他们入内休息，顺便打听外间情形。

徐校尉做了多年捕匪缉邪事，警惕性极高，觉得此间诡异，带队进入后，果见宴饮上的食物都是人肉，便立刻发难，意图控制宅子中的一干人等，可是宅中诸人却尽皆杀之不死，而且变化非人恶状，反将徐校尉的一众手下尽皆杀死。

徐校尉仗着身手高超，杀出重围，宅中人却也不追赶。他又在山中转了十几天才总算逃出大山，将事情上报之后，上方极为重视，便遣大军，由徐校尉带队重返山中。

徐校尉原以为宅中人食人恶行被发现后会逃走，哪知道找到地头却发现对方竟然还在宅中，依旧灯火通明的宴饮聚会，便带领大军冲进去，仗着人多势众甲胄精良，将整个宅中人尽数拿下后，在宅中一搜，发现大量人骨、皮和毛发所制日用品，不由皆是骇然。

酷刑讯问下，宅中人自称是彭祖后人，非是想食人，而是修习彭氏长生秘法，身体异化，又没有彭祖时的长生饮充饮，只能靠食人来维持生命。由于以秘术长生，违背天条，若是离了大宅庇护必定会遭天雷击杀，所以他们愿献上长生秘法，只请徐校尉放过他们。

徐校尉假意答应，得了长生秘法后，便即捣毁彭宅，将彭家众人捆绑后拖至空地。

不多时，果然有天雷降下击杀了彭家众人！

除了食人彭家的徐校尉返回之后，将情况禀明，却隐下了到手的长生秘法，不久后徐校尉积功升官前往洛阳任职。只是徐校尉后来下场也不是很好，这长生秘法不知何故自他这里流了出去，最终酿成了武后当政时几乎动摇国本的恐怖诡异之极的菜人案。

但关于这个菜人案九爷就没有细说，只简单说徐校尉下场不好，讲完这些，他就对我说：“等会儿我们进去之后，彭家人为了求活，一定会再使这法子，你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答应，千万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