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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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和死亡的距离是什么呢？

难道就是一座五十层楼的距离？生命之短暂，原来就是五十层楼的长度，一年一层，也就五十岁。

用这层楼来衡量，我的生命还不足五十年。

秋叶飘尽，天气渐渐冷了，就像渐渐凉下来的身体一样。我飘飘摇摇，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层楼。早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不能把它设计成六十层、七十层甚至八十层呢？我为什么要那么强烈地反对建筑高层，甚至不惜冒着对抗上级的风险？为什么？

冷风吹过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哦，我感觉到了冷，所以，我还是活着的。

如今，人之将死，我才知道，我是屈服于那些过往的，我并且敬畏它们，因为由于这些过往，才有现在的我。或许我不完美，但是我会更加圆滑。

楼啊楼，你是我的时光，在有我的空间里。

好消息是王向春传递的。

第一个告诉你好消息的人会在今后的日子里与你走得很近，并有可能成为你的铁血同盟。后来的事实逐步证明了这一点。

一进入腊月门，韩阳的大街小巷里已经充满了年味，鞭炮、对联、各式各样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已经从店面里摆到了街边，小商小贩们早早地圈定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春节，永远是中国人狂吃狂喝狂买狂欢的节日，一年一度的春节，几家团圆几家愁，让人欢喜让人忧。

市委机关工会换届大会筹备早已万事俱备，只是市委一直拖着迟迟不上会研究，慰问老职工的工作都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我似乎开始适应这种散淡、毫无压力的工作了，睡眠也在一点点地好起来。我几乎都要忘记什么狗屁抑郁症了。

这时候，王向春的一个电话如一枚石子，在我已经趋于平静的心里再一次激起了千层浪：

邝兄，祝贺你，你要调市建设局任局长了。

不知道是他过于激动，还是移动信号的问题，手机里他的声音里拌和着一阵阵嗞啦啦的电流声。我像是没听明白，讷讷地问道，谁？谁当建设局长？

你呀，还能有谁？好了，不跟你说了，你不是不知道，没上会前，这一切都还属于保密的范畴，我这是明知故犯、顶风作案呢，你就准备好茅台吧。

电话挂断了。话筒里沉寂了，但是他的声音并没有消失，依然在耳边嗡嗡地响，十分真切。一时间，我的眼前出现了庞书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出现了他看我的眼神，还有那表情中不意流露出的偏爱。原来他叫我谈话并不是简单的聊天，也并不是单纯要从我这里了解韩阳的现状，那是他为我出的考题啊，现在看来，我是通过了考试，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很快，市委庞书记就主持召开了市委常委会议，研究了干部问题。就在这次会议上，我被任命为市建设局党组书记，提名局长。

于是关于三十七岁的我被重用的消息马上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这对于大多数政界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始料不及的事件，就像我对自己的估价一样，刚刚提拔正处半年，新岗位屁股还没坐热，凭什么？

第二天，王向春就夹着我的任命文件到我办公室来了。他满面春风，简直像是他自己的大好事一样。一进门，他就说，茅台呢？这文件上的红印可是我亲自盖上去的，邝兄的任命文件，我要亲自督办印发呢。

我看出他是真诚的，他的兴奋也是发自内心的，我不由有些感动起来。我接过文件，看到大红文件赫然写着：任命邝天穷同志市建设局党组书记。我说，人大例会不是刚刚开过，正式任命局长，还得过人大这一关呢。

王向春说，市建设局原任局长张万山调到市人大经济委员会任主任了，也是要履行程序，上人大常委会的例会的。看来，人大要任命，也得到春节过后了。这个春节，你就迎着鞭炮焰火和全国人民举国同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