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小别

天鸢族栖息地,夜泊仙境。

羽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次跑来了天鸢族,又是一头扎进红鸾的闺房内,就开始失魂落魄地找自己面前的椅子,好不容易地刚坐下,便难过地哭泣不止。

红鸾怔怔地瞧她半晌,不知发生何事?怎么这一次瞧着,比上一次还吓得不轻?!脸色也是煞白如纸,像丢了魂一样?又见她一直双手捂着自己的脖颈,好奇地上来拨开羽朵的手,定睛在左侧一瞧,竟是一团吮滑的齿痕红印,再复看右侧,颈根处亦是如此,立即惊呼一喝:“谁咬你了?”

经过上次旭楼撩拨羽朵时,故意暗含寓意的调情话语,让她充分地体会了字面意思,即便含情脉脉说出的“生吞活剥”,也是生吞活剥!此刻更是全然确定了蓝尘的行为,且深信不疑!

羽朵泪流满面伤心极了,几个残破字眼陆陆续续呜咽道出:“蓝尘…他…呜呜呜……他不但……呜呜……吸了……我的…呜呜…灵气……他还要…呜呜…吃了我!生吞我,连皮…带肉,好像…疯魔…到……呜呜……还要嚼碎…我的骨头……呜呜呜…肩头和胸口也有…呜呜呜……他把我咬成这样!呜呜呜……更过分的是……他要吃我,呜呜……还不许……呜呜……我反抗!呜呜呜呜……没有天理!”越说越伤心到情绪激动,言毕,复捂紧脖颈处,开始放声大哭!“呜呜呜呜……蓝尘还两只手在我身上到处找我的妖丹……藏在何处!呜呜呜呜……红鸾姐姐,蓝尘这是要灭杀我吗?为什么啊?呜呜呜呜……”

听完这段匪夷所思的叙述!难以想象蓝尘究竟何等血腥残暴?!红鸾惊得双眸大睁,一口怒气泄出后,徒然愤懑地握拳跺脚,咬牙切齿默了须臾,才叱责道:“我看他是疯了吧!真的走火入魔了?怎得学了这些歪门邪道的功法!还敢变本加厉了!”说罢,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片刻,一挥衣袖,叉腰指着门口大声怒骂道:“我帮你教训他去!哼!再告去师父处,我看他还能猖狂到几时?”

羽朵忙起身阻拦,堵着门口,抽泣着道:“你不能去,我不想今泓上仙责罚他……”

红鸾瞧她腮颊挂着的两行清泪,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戳着羽朵的额头,长舒一口气道:“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让蓝尘把你吓傻了吗?本来就不聪明,这下更笨了!谁让你自作聪明,给他写什么空流盏的修炼方法?若不是听你上次给我阐述一般,我也很难相信,竟然还要入魔?这下好,真的入魔了!能怪谁?不是你闯的祸?”

羽朵闭眸落泪,不知该不该自责?

红鸾喘口气后,接续话音,念念叨责道:“上次就告诉你了,他只当你是灵兽,对你没旁的心思!都说了不让你回去,在此老实待着!非要回去!你想他?好!回去……他必是也想你,想得嘴馋!上次是吸你灵气,夺你灵力,这次是想吃你,下一次怕是连你的元神也不放过!”

闻言,羽朵不能克制地打了个寒噤后,抽噎着解释道:“这次好像没夺灵力,只是吸了我的灵气。吸点灵气,应该影响不大……”言毕,还是镇不住满心地担忧,拉着红鸾的胳膊摇晃,哀求道:“呜呜呜,那该怎么办嘛!我是不是害了蓝尘?哇哇哇哇……”

红鸾气得骂道:“他都要吃你了,你还担心他?你的小命和蓝尘,孰轻孰重?”

羽朵一擦眼泪,毫无犹豫速道:“蓝尘!”

红鸾无奈一叹:“我看你也是被魔气侵扰了!哎……想必如今入魔不深,还能清醒,若非魔族,轻易引魔气入体,不疯才怪!若是蓝尘只是见了你才会魔性大发,可能是因为你给他写了那个东西,此刻成为了他心中的魔咒,见了你就发作,对旁人,还能自行压制。”

她抬眼一瞄羽朵,顿了片刻,思忖一番后,继续道:“若此时停止修炼空流盏,用各种仙草清明体内魔气,该是能恢复如初。你别哭了,我即刻去信,告知苍衫师兄和青峰师兄,让他们过去瞧瞧,保准没事的!”

羽朵安心些许,点点头出神。

红鸾感叹:“究竟情爱是个什么?呵……蓝尘都和大泽仙境的长女定亲了,又说只娶一个,或是不娶,那还有你什么事?……若是我以后爱的男子三心二意,我便断然弃情,另寻新!凭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要从一而终?学学我这样,往后洒脱一些,娶一堆男人回来!”

说着帮羽朵将凌乱的发丝理顺后,温声道:“别难过了,明日我带你一起走,多出去瞧瞧,天下好男子多的是!不行就换!换到满意为止!”

羽朵虽未言语,可心里依旧执拗着一个念想: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

彩云谷中。

红鸾送来了两封信笺回彩云谷,一封告知谷中其余的仙君此事,让他们多去照看蓝尘,帮他快些清除体内魔气,恢复神智。

另一封直接送去了蓝尘处,将蓝尘骂的狗血喷头,但凡能想到的骂男人的词,全用上了!

蓝尘看后,黯然哀哉,这是天下所有恶毒卑鄙的男子品性,让自己都包圆了吗?

红鸾还告知蓝尘,她会带着羽朵一起去凡间,跟着九天玄女娘娘历练,让蓝尘不要再惦记了,再敢有禽兽行为,她必跟蓝尘翻脸。

月上中天,晚风送暖,举目顾盼,人走茶凉。

青峰看看屋内狼藉的景象,轻声叹气。朱桦和紫缘施法收拾了屋子后,担忧地等在一旁。

苍衫替蓝尘检查了身体后,沉声一叹,犹疑半晌,还是问了:“你何时入魔了?分明无事!你如今仙体强悍到,若是将体内注入半数魔煞之力,亦可清醒无疑,且还能运用自如。怎得?……哎!为何红鸾说你丧心病狂,魔气攻心?”

等了少顷,他见蓝尘冷着一张脸不语,又问:“师兄问你话呢?你究竟怎么羽朵了?骂她了?还是打她了?骂的口不择言?你不会真动手打她吧?”说话间,回看屋内,想起刚才乱糟糟的屋内,不免猜测,二人真的动了手,羽朵又哪里打得过蓝尘?

苍衫轻声默叹,不认为蓝尘会如此做,只得再问,“若是……究竟怎么了?她怎得又哭着跑去同红鸾告状?红鸾还说你是变态禽兽,暴虐残害羽朵?”

如何辩说?蓝尘只能沉默,难不成理直气壮告诉大家:我强吻了朵朵,把她气哭了,跑出去躲我。好不容易消气回来了,我还又想……更过分…哎!

她若是爱我,也不会觉得我如此待她,便是禽兽行为。

朱桦和紫缘对视一眼后,紫缘笑道:“想必大家都饿了,今日我来下厨,你们稍等会。”言毕,便去准备晚饭。

说话间朱桦笑眯眯上前来,抬指一戳蓝尘的脑门,问道:“可是因为虚眀山提亲之事吵架了?羽朵喜欢江映雪?江映雪也爱慕她?人家两情相悦?”

蓝尘心中搅拧不舒,黑着脸冷哼狞笑一声。

朱桦皱眉,嘴角一沉,谴责道:“你怎得这般小气?男人就该大度些,喜欢就去争取,若是已经无法挽回,也不可强求。再说你自己还有婚约,要不就想办法先退婚?”又戳了蓝尘的脑门后,嘿嘿一笑道:“去求师父恩准,不就是伏殒崖禁闭百年,诸事都顺利后,但见真心,不就回来了?”

蓝尘气定神闲地专注凝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地面,嚼着满心的肺腑之言,即便难以下咽,终是要生生吞下,心头隐隐作痛,呵的苦笑一声:真心?她早就心系他人了,我若再去伏殒崖禁闭百年,出来岂不是连抢亲都晚了?

不见蓝尘有任何言语,却听身边青峰静静呼了一口气,添杯茶递来,温和一笑,开口道:“蓝尘,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若心中已然选择了,那便勇敢些,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不要留有遗憾……”

苍衫清雅一笑,坐来蓝尘身边,一边回忆,一边讲述,眨眼之间,好似他面前春暖花开,万物流光。

那年芭蕉叶绿,苍衫侧卧浓荫树梢垂目小憩,忽觉树干猛然剧烈颤抖,原来落下的不止有她,还有一树的繁花。她就这样从天而降,将一位翩翩公子也从树上砸了下来。

两人一起滚落树下水洼,踉跄站起,双双抬头一望,盈盈水间划过星光胶着,心中缭乱咫尺。默了许久,苍衫轻轻拿下她发髻上的落花。

她没有跌宕起伏的身世,没有变幻莫测的神通,只是凡间一位平凡的女子,今日采药,不慎跌落悬崖而已。

殷勤执手,文短情长。

苍衫慢慢启唇,郑重其事地磨出:“今日九月初九,宜婚丧、嫁娶、纳彩、祈福、入宅……且是个长久的日子,最适……”

“嘻嘻……”

惶惑着莫名的心悸,礼乐红烛,喜酒吉果,灯半黄昏,徐香合衾。

岁岁年年,卯时炊烟饭香,辰时对镜梳妆,巳时承欢膝下,午时幕天席地,未时……

吾女乖巧,吾妻娴淑,清水一杯,淡盐一把,斤斤计较,宜室宜家。

怔然回首,韶华流逝,勿忧勿泣,与尔同颜。

一世相伴本该无憾,怎奈情字入骨刻,世世追寻,强求无缘。

乱了修行,乱了道。毁了自己,毁了她。

幡然醒悟,该放手,红尘自有缘法度。

来世该为他人妻,吾儿亦是他家嫒。如今唯有遥相望,祈福纳彩入宅贺。

扼腕叹息,无心伤害,却种恶果,月缺月圆,缘起缘灭,终有时尽……

言毕,苍衫唇角勾了一抹极淡的笑容,稍纵即逝,却逸出一缕叹息后,回看青峰,他似有万分惋惜在心间,强撑的笑容沉浮不定,衣角一动,坐在轮椅上转身离开。

多年前,蓝尘初到彩云谷那日,谷中回荡的箫声,便是青峰为宁秀仙子送嫁而奏,从那以后,他便将玉箫封藏,再也没有吹奏过。

朱桦刻意地用力咳了几声,打破这凝结的气氛,嘻嘻哈哈道:“紫缘辛辛苦苦做饭,别说你们没胃口啊!一个都不许走,今日一醉方休,大师兄,把好酒都拿出来,明早小师弟可是要去弱水啦!提前为他庆功,走走走……”说着,便推搡大家一起,围桌共饮。

蓝尘此时再看老得像树桩一样的大师兄苍衫,全然没有了当初年少时的心境,唯有凄然一笑,心中一时零零散散,有太多的责任,无法抛却,只得任由时间打磨,顺其自然。

你不爱我,我亦何乃?

一路顺风,步步高升?天边云端,九襄之上,封神拜将,逐风踏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