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多嘴自行疗伤了少顷,随即来到羽朵身旁,不断安抚痛哭的她……却听见她哭泣中,喃喃呜咽中嚼碎地话音:“我也不同别的女子计较,只乖乖当个灵兽,你愿意喜欢谁?喜欢多少个!我都不在乎……你心里有没有我,只当我是个取乐的玩物,我也无所谓……呜呜呜呜……蓝尘,我不想和你分开,呜呜呜……你别不要我……蓝尘,我只做灵兽,只做灵兽……”
微风吹不尽心底的悲伤,清泉洗不净眼中的泪水,一抹淡云遮盖暖阳,剪影愈加凌冽袭人。
细碎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待羽朵回过神来时,才瞧见身边的多嘴,也是心疼地边自己哭着,边用衣袖来帮羽朵擦拭腮颊边滚落的泪珠。
多嘴抹抹自己的眼泪,将羽朵扶着站起来,亦步亦趋地搀扶着她往花溪涧内走去,越想越是气不过,恶狠狠地咬了牙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您是什么身份?怎可如此卑微?这般低三下四地央求于他人吗?想必这些年在外面受了不少委屈!您舍不得说无德仙君的半句不是,多嘴可心疼您,我去姥姥面前将今日之事言说个明白,非得让姥姥替您出了这口恶气!将无德仙君碎尸万段!”
羽朵忽而侧首望着多嘴一瞪,虽是泪痕犹在,向来都是潺潺水光的柔和眼眸,目光变得犀锐锋利,刺灼得令人胆战心惊,她泣音厉喝道:“你们敢!我不许任何人伤害蓝尘!姥姥若要他性命,除非先杀了我!若蓝尘有个好歹,我便随他一起去死!!”
多嘴被羽朵的话震得惊呆了!他从未见过这样令人震慑的羽朵。
她的这般不容置疑,不免让多嘴心里发憷,舔舔自己发干的嘴皮,定定眨着眼直视,心中难以置信:大王这是怎得了?最是怕死怕疼,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多嘴也不知措施了,咽口唾沫,揉着鼻头道:“大王要是舍不得无德仙君这个玩物,您去抢回来就是了!如今不做他的灵兽了,他也管不了您了,您还做回呼风唤雨的蒲英亭大王,咱们做妖精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外面的妖精,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他见羽朵不哭了,好似是在琢磨办法,于是呵呵一笑,继续出谋划策,知知不休道:“您告诉多嘴,无德仙君那小子住在何处?咱们手下小妖众多,当年能活捉他一次,如今照样可以。他还想回头来活捉您?咱们先捉了他再说!当时姥姥身子不适,因此让他侥幸带着您跑了,是小的们一时大意,现在咱们对他知根知底,必不会再有任何差池。”
多嘴说着,一翘大拇指,八面威风道:“多嘴即刻帮您传召大伙,咱们蹲在他家门口下套去,让小妖们多带几瓶迷魂汤,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就不信他还能睁着眼睛睡觉?咱们迷晕了他直接绑回来,而后让姥姥给他种下锁魂咒,往后他想跑都没门!让无德仙君永远听您差遣,整日只陪着您一个人,哄您开心。叫无德仙君,十倍,不,百倍奉还于大王!”
羽朵吸吸鼻子,一抹眼泪,兀自哼道:“好办法!我现在又是妖精了,还是妖王!吾乃六界主宰,世间至高无上的圣灵!这些年,让蓝尘这只假狼妖,黑唬得本王都快忘本了!哼!呼风唤雨的本王,金口玉言的圣命,谁敢违抗?”
“呵?”多嘴干干一笑,帮她认清事实,“妖王?您还当不上呢?如今妖界的妖王是冰风,寒谢。妖界的妖精们,也管他叫大王。呼风唤雨也差些火候,不若咱们稍微低调些?”
“什么?妖王这个名号被占了?”羽朵虽是不乐意,可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若如此?你们怎么区分本王和那个大王呢?他怎配被称为大王呢?”还不等多嘴插话,她又道:“算了,我吃点亏,谁让寒谢比我大呢!以后你们管妖界的大王叫‘王上王’,我还是当大王算啦!”
言毕,羽朵便将仙剑收进云袖中,随后又将那身红艳艳的嫁衣换上了。
多嘴看得目瞪口呆,吞吞吐吐道:“大王,您,您这是?穿着?穿的这是?”
羽朵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道:“没见识,这是喜服是嫁衣。我可是发过誓了,这身衣衫,要等到蓝尘嫁给我那日才能脱掉,否则?我便要穿到死!”
多嘴张着口,上下打量着羽朵,试探问道:“大王,您?您这是……爱上无德仙君了?还是像从前那样,喜欢几日就忘了的那种?”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也不太清楚。”羽朵黯然出神,我只知道自己喜欢他,不想和他分开,想永远在一起,这算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我有些弄不明白,若我是爱上他,为何会觉得他若不爱我,同旁人在一起,我只待着他身边,也无所谓呢?
“大王,大王?大王?”多嘴一连多声唤她。
羽朵扫去心中烦闷,佯装嘻嘻哈哈道:“我乃王者,真实的想法,怎可让旁人轻易知晓?你们全当我是去找他报仇!胆敢忤逆本王,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也把蓝尘抓回来,永远给我当牛做马,永远镇压他!”言毕,潇洒地一甩衣袖,拿出威风地架势随即唤道:“多嘴!”
“小的在!”多嘴站得笔直,微扬下颌等着命令。
“你随后通知大家,咱们一起去将无德仙君绑回家来,告诉大家,多带些法宝,他可不好对付。到时候看我的眼神行事,我先去迷惑他,待他放松警惕,你们就一拥而上,将他拿下!”羽朵气势汹汹地交代完,拍拍多嘴的肩头,和他对望一点头后,对此方案都是甚感万无一失。她便说了句,“我先去了,你们快些赶来!”
话音刚落,羽朵便跳上云头,朝着彩云谷而去。
下方的多嘴,傻乐了好一会,便蹲在花溪涧外等着刘喵喵。
半晌之后,他瞧见了赶回来的刘喵喵,欢欢喜喜地言说一番后,没想到!被刘喵喵一顿臭骂,加几个大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壳上。
此时才反应过来,没问大王,无德仙君究竟住在何处?!
多嘴揉着脑壳哀嚎,这不是眼睁睁,又把大王弄丢了?
刘喵喵却是弄不明白了?!羽朵说去找蓝尘报仇,怎得又言,要和他同生共死?!
可他思忖少许,旋即心中又气又恨,羽朵曾经在花溪涧内,万千宠爱于一身,是怎么被娇惯着长大的!虽是这些年,她跟着蓝尘,学了不少本事,他们也不知蓝尘待羽朵如何?可怎么能眼睁睁任由旁人这般欺负羽朵,让她卑微至此!羽朵堂堂一个易神,令六界威风丧胆的存在,究竟心中是多在乎蓝尘?才能让自己,活得这般委曲求全!
然则他听了多嘴之前叙述的经过,蓝尘居然分别时,吻了羽朵,这让刘喵喵也搞不明白了?无德仙君这小子,究竟是有苦难言?还是同他一个品性,拈花惹草?
……
那日暗杀遥远和梅十三的黑影人,绝非泛泛之辈,这一点蓝尘非常确信。此人如此不留余地,必然是怕梅十三和遥远认出他是谁?这个躲在暗处的人,不得不让蓝尘担忧,想必晶魄水魂上下毒,也和他有关,此人绝不是茹曲派去的,他究竟是谁?又为何一定要置羽朵于死地?
一日不找出这个影子,蓝尘一日都不能心安,况且此时,他回到谷中必会被重则,为了不牵连羽朵,只得忍痛先将她送走。而后蓝尘要去做的事,还不知后果如何?更不能将她牵连其中。
许是三年五载?许是百年?只消,我知你平安在何处便好,待我将自己该承担的一切妥善处理,诸事尘埃落定,即便你不原谅我,又有何妨?我再掳走你一次,你又有何乃?你那位姥姥和家中小妖,又有何乃?
微风乍起,余晖跳跃,光影的对岸,徐徐泛出罗兰紫辉。俯瞰下方落日下谷口的村落,那年稚嫩的宣兮,从这里开始,成为了如今的蓝尘仙君,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这片他早已比故土还过熟悉的家园。
今日,他要让师父,将他逐出师门。
树欲静,而风不止……
蓝尘落下云头,远远站在碧波观外,环看四周,想将这里的一切,再次重温。
身后传来一阵轻碎的脚步声,夫诸亦上前来,拱手对蓝尘一拜道:“蓝尘仙君,夫诸斗胆前来,接羽朵即刻前往虚眀山中,与我家主人相见。”
蓝尘轻瞟后,不予理会,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夫诸不免认真掂量了一番,慎重开口:“您与我主人江映雪私下言谈,主人并未对外人多言半句,不过夫诸正巧就在门口,听得实在真切。”
她余光一瞄天边,随即扬了话音,“您亲口允诺,将羽朵赠予我的主人江映雪,想必您也并非信口开河,既然羽朵已经被您送给我的主人,夫诸为表我主真心诚意,日后必会善待疼爱于羽朵,故而命我亲自前来相迎。若非我主人身受重伤,无法亲自前来,此刻该由主人来接羽朵。还请蓝尘仙君看在您与我主人多年的交情,略赏夫诸些薄面,让我带羽朵前往虚眀山,怎好让你送了羽朵与我主人,还让她独自伤怀前来,觉得自己是被弃之敝履一般,她重情重义,却所托非人,您视若无睹?我家主人倒是无比怜惜……”
蓝尘哈哈嘲笑一声后,讥讽道:“怎得?江映雪如此迫不及待?本君是说将羽朵送给他了,却并非……”说话间,忽而瞥见上方空中一团光影急速飞走,旋即咽下了话音,抬首望向空中。
半空之中,云团上一抹鲜红的身影,一闪而过,掉转方向朝着虚眀山而去。
蓝尘回眸怒瞪夫诸,她却居冷自若,冲着蓝尘复而一礼后,也急速往虚眀山方向飞行。蓝尘心中一惊!莫不是刚才云图上之人,是朵朵?她怎得会再回来?
来不及多思,也即刻动身去追。
半晌之后,虚眀山外,夫诸立于山门前不远处,抬手拦着蓝尘的去路。前方羽朵一袭鲜红的嫁衣,背身立于山门之处。
“朵朵!”蓝尘急急呼唤一声。此刻已然猜到,夫诸方才之言,刻意为之,必然被羽朵全部听到了。她心中该是恨透了我,再做解释亦是徒劳,她会原谅吗?我们,真的缘尽于此了吗?
闻声,羽朵徐徐回身,眸中雨丝涔涔,抿唇哀戚戚地望了一眼蓝尘,便毫无留恋地转身,走进了虚眀山中。
蓝尘双眉紧蹙,心中纷乱嘈杂到无力思考,喃喃再唤:“朵朵,朵朵,朵朵!你回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夫诸施施然一礼,悠然开口道:“多谢蓝尘仙君豁达成全!”言毕,见蓝尘侧首怒瞪自己,俨然是有了灭杀自己的念头,话锋一转道:“早先羽朵心中许是纠结徘徊,您对她情深义重,许是心中明了,却无法还报,故而在您和我主人之间,艰难抉择。如今您替她做了决定,想必从今往后,羽朵心中定然不会再对您,萌生恩情以外的其它任何感情。”回望一眼身后,山门的方向已然再也瞧不见羽朵的身影。
夫诸继续话里有刺道:“今日羽朵又穿了嫁衣前来,她的心愿,您还不明白?若是蓝尘仙君还有雅兴,夫诸定尽快筹备婚礼,望您到时百忙中,能有空暇前来道贺!”
蓝尘怒喝一声:“滚开!”
夫诸迅即朝山门内跑去。
岂料?便在此时,秋辉上仙和乌慈师兄,从虚眀山内走出,立于蓝尘面前,二位皆是黑沉着面色,秋辉双眉紧蹙,定定凝视着蓝尘。
乌慈见蓝尘望了他们两眼后,还要不管不顾地去闯虚眀山,忙上前来将蓝尘拉住。
秋辉重重“哼!”了一声,用力一甩衣袖,便先行一步,返回彩云谷。
乌慈紧紧攥着蓝尘的臂弯,凑近他身侧,压低声音道:“速速回谷,今泓师叔昨日便提起返回了谷中,瞧他神色,便知动了大怒,隐忍不发而已!你还不回去?想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吗?天宫中已然派了两仙将,要拿你回去问话,却迟迟不见你的身影!你还要将事情闹到何种地步?”
蓝尘双拳紧握,心中又气又恼,自己怎会如此掉以轻心?让夫诸蓄意一番巧言误导,说出那般言语,此刻羽朵定然深信不已,认为自己真的将她送人了!她怎么突然跑了回来?还又穿着嫁衣?你究竟是为了江映雪而折返,还是为了我呢?不管你是为了谁而这回,此时怕,心中误会我更深了!
竟是我自己,亲手将这一切,摧折到毫无回转的余地吗?
“朵朵,不要相信,不要信,那些不是我的真心之言,我并不是那般想的,朵朵!你回来,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你平安无事,我是想保护你,让你先乖乖待在家中,莫要再卷入是非,图惹杀身之祸,你怎得又回来了呢?你不该回来……”蓝尘望着虚眀山,不断喃喃自语。
乌慈深深一叹后,沉声再劝:“江映雪如今伤重难行,怎么可能即刻操办婚事?若无逆天的灵药,没个二三十年,这婚礼也无法举办,走吧!此事容后再说,先回去处理正事!”
蓝尘甩开乌慈,还要上前去,乌慈再次将他拦下,疾言厉色道:“你若再闹,就不怕今泓师叔和我师父秋辉上仙,一起闯来虚眀山,邀要方诸上神,言明一切,即刻动手灭了羽朵?到那时,你和江映雪可否能力挽狂澜?或是说,你要众位师兄和师姐,也同你一起叛出师门?倘若咱们真的这样做了,你是想让彩云谷从此被天界通缉?还有你凡间的父母,天界可否会轻饶他们?”
蓝尘万般无奈,只得被乌慈师兄拖拽着返回了彩云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