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从胡仙朝那里断断续续听说了李红棉的一些情况。她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在村子里面属于没有什么家族势力的独户,父母关系又不好,要不是迫于世俗压力,估计早就离婚了。李红棉有一个弟弟,家长有些重男轻女,她从小不受家里重视。她靠着自己的倔劲坚持不辍学,靠舅舅的帮助才读到高中的。即使她能考上大学,是不是能去读都还是未知数。
我知道了这些事情,对我这个平时过于独立甚至有些孤僻的同桌才有了新的认识,也能理解为什么她总是忧心忡忡,对我这样的学习状态替我着急。她以前唠叨我的时候,我总是有些烦,有时候还笑话她,现在我也不好意思拿她开玩笑了。
初春的小县城天气依旧寒冷,每天起床都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事情。因为早自习六点半就开始了,所以经常来不及吃早饭就要匆忙赶到学校。我们家开着一个零售商店,我经常是从柜台拿个面包就跑到学校去了。面包这东西,吃多了就会倒胃口,连续吃了三四天之后,我闻着那个有些酸味的酵母味道就没了胃口。巧的是,这天李红棉也没在宿舍吃早饭,她在桌斗里放着食堂的包子。我一早晨闻着那香喷喷的包子味,把我馋的够呛。学校食堂那种大笼屉蒸出的东西真香,我都能分辨出里面有油炸豆腐、粉条、海带、韭菜等包子馅的配菜的各种味道。早自习结束铃声响了,我偷偷的看看李红棉,又朝她的桌斗里面望望,除了一些书本,也看不到什么。
我心里馋她的包子,心想着怎么开口和她说。她却主动开口说:“今天有没吃早饭?”我心里一咯噔,心想又被她抓住把柄了。我只好厚着脸皮说:“我带面包了,不过吃了好几天,吃烦了,正想着一会出去买点别的吃的。”她说:“别瞎折腾了,我带的有包子,给你吧。”她说的正合我意。我高兴的从桌子里面拿出面包,“咱两换换,不能让你饿着啊”。我借过她递过来的包子,一看只有一个,愣了一下,“就只有一个吗?这哪够吃啊。”她白我一眼:“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不要给我。”我真怕她再要回去,赶紧嬉笑着用胳膊护住,“不挑不挑,你明天补我一个就够了。”“想得美!”她瞅我一眼,“我又不是给你打饭的。看你可怜才给你的。”
我也不管她说什么了,狼吞虎咽的三口就把包子吃完了,她看看我,有些惊讶的说:“你这吃的也太快了吧。。。”说完就笑了,也不顾自己嘴里还含着口面包,笑着说:“活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都没吃出什么味道吧?”。“我就说不够吃嘛,你以为逗你玩呢?”我有些脸颊发烫,赶紧申辩道:“油炸豆腐、粉条、海带、韭菜馅的,我说的对吧?”结果,她笑的更厉害了,用手捂着嘴,都没法看我了。“别笑别笑,和你商量个事呗?”我用央求的语气和她说。
她还是笑了半分钟,才稳住了笑容问我:“什么事?”。“我拿面包和你换学校的包子啊,你每天给我带三个包子,啥馅都行。”“你还真把我当成给你打饭的人了,想得美!”“我这不是和你换呢嘛,又没占你便宜。”“不行,我没那闲工夫,再说了,平时我都是在宿舍吃早饭的。”“唉,这么好吃的包子,你馋我一次就不管了,太不负责了!”我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她瞟了我一眼,没理我。我心想,完了,这招不管用啊,只好讪讪的干笑了一下。
让我没想到的是,后来每天早晨我都有包子吃了,她也没要我的面包之类的东西。我很不好意思,也提出给她点钱,她也没要。吃了两个星期早晨,我对包子的兴趣没有了,才很不好意思的和她说不用带了,她才不再每天多买一份包子给我。我倒是一到两周从家里拿点稀罕点的零食到学校,刚开始只给她拿一份,后来被胡仙朝和米咏红发现了,为了堵他们两的嘴,就多拿一些出来分享。
我们逐渐熟悉之后,我就享受到了女孩子特有的细心照顾。刚开始同桌时,我由于打球湿漉漉的跑进教室,汗臭味能熏的李红棉眉头紧锁。后来,她就会细心的给我递过来一块手帕让我搽汗。我从小到大都没用过这么娘的东西,感觉别扭的很。并且,除了很小的时候还常见人用,到了高中,手帕已经很难见到了,所以我刚开始很抗拒使用,推脱了三四次之后,被她严厉的命令着使用。我无奈的用起了她的手绢,棉手绢搽在脸上的感觉软软的,确实很舒服,但是内心的羞耻感却让我只敢偷偷的胡乱擦拭几下,就匆匆的还给她。她每次都是细心地叠好,装起来。第二天,同一块手帕带着淡淡的肥皂香依旧不容置疑的递过来让我搽汗。我无心享受这样的照顾,最担心的是这件事情千万别被同学发现,那我会抬不起头的。
简单的一些小事情总是快乐的,就像学校食堂的包子,我并不知道以后再也吃不到那么香的包子了。而从家里拿点小零食,小县城能有什么高档货,也不过是干脆面、果丹皮之类的吃食,却也是我们四个人之间的小快乐。我们谁也不会想到,今后的命运天各一方,毕业之后就难以相见。
事实就是毕业之后的二十多年,我只见过米咏红,她在老家小县城做点小买卖,已经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能尴尬的聊些客套话。胡仙朝高中没毕业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偶尔同学说他去外面闯荡江湖去了,业余还给别人算命。而李红棉的事情,前面我已经讲述过了,她高二一度抑郁休学,一直到快升高三才又回到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