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者 1750年5月22日 第19期 
及早选择职业

修辞学法则是如此不确定,

难以统一你那变化多端的思想。

普里阿摩斯和涅斯托耳的旧时代已经过去,

你,金牛座的人,还有什么犹豫。

来吧,看摇摆还要多长时间。

你也许疑虑: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马丁

人们从来都不会缺少忧郁的思考。他们去观察失误或失败,知道什么人通过其理解力和或多或少的知识,能使自己豁免人性的普遍脆弱,得到免除生活不幸的荣幸。尽管世界充满灾难的场景,但我们看着普通大众,几乎不关注他们的悲伤,而是把两眼盯在特殊人物的状况上,因为他们的个性从大众中脱颖而出。我们很少思考那些被屠杀者的恐怖尸骨,却全神贯注地跟随英雄,目睹他所有幸运的通道,不再去想倒在他周围的成百上千人。

本着同样的忧虑和敬重,我这些年来一直观察波利菲尔的生活。在他出生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担心他的果敢判断力,敬佩他的各种成就,然而,他生活的进步、对人类的贡献,却被其丰富的知识和神圣的思想阻碍了。

在中学里波利菲尔就出类拔萃,未有任何可见的成就,就已让同学们惊讶不已。在大学,他同样优秀。他迈出成功的步子,顺利地穿过科学的荆棘迷宫,如同走在旖旎风光的文学花道上。他既无对学习时间的任何严格限制,也无对年轻人共同喜欢的娱乐显示出极大的耐心。

人们通常在成年时选择职业。当波利菲尔成年时,他准备成为一个服务公众的人物。每门学科的老师的目光都投向他,所有好奇的人都探究他,猜想这位大学的天之骄子,该如何选择他的职业。他无疑要做出决定―这个决定要让所有同代人落后于他,登上他应名列最高荣誉的班级榜单,没有那些因能力差而要忍受推延的苦恼。

波利菲尔绝非狂妄或自负,却受到极大的鼓励。因为不断的成功,他对自己的道路有极大的自信。在放纵的希望上,他不会输于他的同伴。他期待,当射出第一束光泽时,世界有被碰撞后的惊奇。他有时难以忍住,会参与到朋友的欢乐中。(谁能不被奉承迷惑呢?)有些朋友在闪亮登场后便突然消失。他们微弱的光芒或许曾吸引过大众目光,但现在注定要在他面前消失。

一个人要抓住有利的条件,这很自然。他与那些人的交流正努力进行。波利菲尔在伦敦漫步,偶然进入医师的群体中。看到能把知识转化为财富的前景,他十分愉快,想到新的“发烧理论”切中他的想象便非常高兴。在考虑了几个小时后,他发现,自己能坚持反对所有古代系统的主张。他决定申请读解剖、生物和化学,哪怕在动物和矿山甚至植物领域,也决不留下任何未触碰的学科。

他随后开始读专著,创建系统,进行实验。不巧的是,当他要去切尔西看鲜花盛开的新植物时,经过威斯敏斯特时想要喝杯水,在喝水时见到校长的马车。他好奇地跟随校长进入大厅,那里碰巧在辩论一个大案件。他发现自己有能力提出许多论点,能让双方的法官被忽视而靠边站。他决定放弃医学,追求这个他觉得很容易就出人头地的职业。这不但能确保得到巨大的荣誉和富贵,而且无须忧郁地关注痛苦、卑微耐心地顺从,休息和娱乐也不会随时受到打扰。

他立即到坦普的议院,买习惯法的书籍,规定几个月后熟读法规、年鉴、诉状。他一直去法庭旁听诉讼,开始以合理准确的思辨去审视案件。他很快就有新发现,职位升迁只靠律师的运气,不靠才思敏捷、学识和雄辩。他感到困惑,不仅大法官很荒谬,根据客户要求而对他们的案子做出虚假陈述,律师还经常在一个案子还没结束时,又不断地去接出现的另一个大案。他开始后悔让自己从事这个职业,认为它太狭隘了。尽管一个人不值得为金钱出卖他的灵魂,这个职业却无法把自己的名字带到其他任何国家。因同学都在无聊地学习,于是他在娱乐时间找其他同伴。在各种交谈后,他的好奇心又漫无边际了。在一个小酒馆里,他有机会与军队的情报官员一起交谈。一个有文化知识的人,很容易就被他们外表显示的欢快所迷惑,为他们说话的彬彬有礼而心肠柔软。他因此要培养自己的新相识。当看到他们无论在哪个地方哪个时间都受到接待、得到尊重,他们与每个阶层的人都很容易友好和谐相处时,他开始感到自己的心为军人“荣耀”而跳动,竟奇怪于大学的偏见,如何使他如此长期麻木于这个职业“雄心”,即使它在每个年龄段都已燃烧年轻人的心,自己却如此长期忽视这个召唤。这个荣耀和雄心优于其他,普遍而且总是杰出的,即使只是职业呈现的外貌,也给人带来其他人所不知道的自尊和自由。

这个喜好的印象,经过他与小姐们的谈话加深。若不是他希望自己成为这类最幸福博爱的人之一,他无法体会到小姐们对军人的尊重。他似乎总是沉溺于充满魅力和友善的女性世界。然而,获得知识始终是他的主要兴趣。那些冒险的行动和国外的叙述,足以让他感到满足,因而他断定,没有其他生活能像军人这个职业这样,让他把所有关注都完全集中。他认为,在战争中表现优秀并不困难。想到他的新朋友中也没有许多精通战略战术和要塞防御原则的,他因此发奋学习,博览古代和现代所有的军事作家的著作。在短时间内,他就能讲述每场战争的奇迹是如何发生的,并就那些有史以来失败的战例侃侃而谈。在书桌前,他常讲述亚历山大如何击退他的进攻者,什么是在法沙利亚战场发生的致命错误,瑞典国王查理如何在波尔塔瓦逃出生天,马尔伯勒为何应后悔其在布伦海姆的蛮勇。在片纸上,他加固其军队的战斗力,可以迫使大部队退却。在黏土上,他制造许多不可摧毁的要塞。似乎所有现代进攻的战术无不在这些要塞前消耗殆尽并完全失效。

波利菲尔在很短的时间内接到一个任务。在其要摆脱军人的严肃之前,他感受到真实的军事行动气氛。一场战争打响了,军队被派到欧洲大陆。波利菲尔到后不幸地发现,仅靠学习不能成为一名士兵。由于一直习惯于这种“纸上谈兵”的感觉,没有到实地参与战斗的思维,他让危险意识在大脑里完全熄灭。然而,这个死亡判决,带给他战争的真实恐怖。他见到他那些欢快的朋友不是去战胜恐惧,而是努力逃生。他的哲学训练控制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想法,宁可让自己戴上脚镣而非武装自己。无论如何,他在沉默中压抑痛苦,虽经历了这场荣耀的战争,他却明确地感到,自己完全不能支持战争。

他又开始读书了,继续从一个学科到另一种学问。我常去看他,每月一次,不打招呼自来。我发现,他在这过去的半年里,正破译中国文字,创作闹剧,收集英国法律的无用术语,写一部探讨古代科斯林黄铜的书,形成制作各种指针的新计划。

这个伟大的天才能扩展任何科学的范围,以任何职业使世界受益,放荡在无边无际的各类职业中,却没有让其他人和自己得利!突然心血来潮的冲动使他闯入知识的领域,所有障碍在他面前都会消失。可是,他从未有足够长的停留时间,去完成他的征服任务,建立秩序,带走战利品。

愚昧的人常根据容易的原则,依靠其天性去获得技巧和知识,对有获得感的价值并无任何尊重。他们有资格去进行这个速成学习的飞跃,以为自己能自由地闲混在其中。他尝试每个新课题后便改变方向,像阿塔兰忒一般,输掉了比赛。因为那些比他更弱的对手,反而总是力往一处使,奋力向前。

我常想,有些人是幸运的。他们有依赖,选择了一位权威者的任性建议,因受其影响而偏向于支持他的看法,第一次思想冒出的曙光就决定了他们生活的状态。一般来说,征求天才的意见很少起作用,除非我们能被告知,天才如何能被人知道。如果只有靠不断的实验才能发现适合的职业,在决定做出立业之前,便会失去生活。如果任何其他预示能被发现,他们也许很早就能被辨认出来。至少,如果在企图证明天才的方向上失败后,人们显然很少因为尊敬自己而非他人受到欺骗,因此,没有人有更多的理由抱怨,他的生活是被他朋友计划的,也没有人可以肯定地说,即使没有自己幻想的运气,他也可以有更多的荣誉或幸福。

据说,博学的桑德森主教在准备其演讲时犹豫不决、自我否定,在演讲期间,迫使自己说出不是最好而是最合适的说法。这将是每个人的状况:他选择职业,平衡双方所有的看法。枝节是如此复杂,动机和争议是如此巨大,因此,有很多时候,人们在游戏中想象,有人把决定权留在他人手中。这些理由最后迫于中立持平,这些决定卷入机会之手。在大部分生命被消耗在不能解决的探索之后,其余人在追悔不必要的拖延时应做出改变―这些延误对其他目的没有什么益处,仅是“警告”其他人要反对类似行为的愚蠢,仅是证明生活中同样包含宗教和美德的两种状况,他越早做出选择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