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希望的幻灭

模仿尤维纳利斯第十首讽刺诗

让我们开阔视野增长见识,

观察人类,从中国到秘鲁。

留意每个忧虑的进取,每个欲望的争议,

关注充满生活的繁杂场景,

评判希望和恐惧、渴望与恨意

如何处处充满陷阱,如何把命运迷宫遮蔽。

 

那些彷徨者被傲慢狂妄之人背弃,

他踏上冷清郁闷的小路,却无人引领。

当薄雾中变幻莫测的鬼怪开始蛊惑人心,

他逃避空想的苦痛,或追赶海市蜃楼的幻觉。

 

理智难以支配选择的固执,

刚劲的双手被束缚,哀求的声音被驱离。

当复仇者被愚昧的任性操纵,

民族在蛊惑人心的图谋下沉迷。

 

携带希望之命运的双翅,如开弓的流矢,

每个自然的天赋,每个优雅的技艺,

散发着强烈的、致命的热气,

流露着演说家要命的温柔之力。

弹劾者制止了演说家强有力的呼吸,

无休止的火拼加速了死寂。

 

可是很少有人看透:

智者与莽夫都会为金钱的血腥屠杀倒地;

这些动辄发动暴乱而毁灭一切的害虫,

罪恶地堵塞了人类的进程。

 

为了金钱,雇用暴徒挥舞剑器,

为了金钱,收买法官曲解法律。

财富叠床架屋累积,既买不到安全也买不到真理,

财富越多,危险越近。

让历史叙说好战的国王如何指挥战役,

不伦不类的头衔怎样震颤了疯狂的大地。

当法令没收拒绝交出的剑器,

诸侯比君王又能有多少安逸。

潜伏者在暴虐的权力下藏匿,

留下活跃的叛国者被关在塔楼里,

无人再接近他的小屋、打扰他的酣眠,

只有那些御用的秃鹰在周围游弋。

 

贫困的旅行者快乐平静,

走进深山丛林,高歌驱散辛劳。

妒忌揪住了你吗?责难碾碎了欢喜。

增加伊的财富,却摧毁了伊的安宁。

 

恐惧在可怕的兴衰变迁中突然降临,

丛林沙沙作响,抖动无数阴影。

痛苦不能消减,无论黑暗或光明,

有人公开抢劫,有人把盗贼藏匿。

公众的哭喊响彻天际,

满是污垢的飓风卷走了收获和壮丽。

无人知道当政者关心与恐惧中的辛苦,

那些阴险的对手和夺位的觊觎。

 

德谟克利特再次出现在大地上,

充满着愉悦的智慧、启迪的欢喜。

看斑驳的生活溺于摩登装饰的诱惑,

没完没了的笑话填喂着各类傻货:

你的嘲笑怎抵人家痴迷的洒脱,

劳碌摧毁了自负,人乃沧海一粟,

没有哀悼者的死亡犹如不被喜爱的财富,

谄媚者怎可得自豪与托付?

 

可笑的争辩方式无人问津,

像看待一个新任市长愚笨的陈情;

那里喜好的变化不能改变法制,

议员们参议在听证之前。

你怎么能摇动时髦的族群如不列颠

去奚落那飞快的标枪,嘲笑那刺骨的利剑?

 

留意真实,察看自然,

用哲学的眼光透视每一个场面。

快乐的礼服和悲伤的纱巾,

对你只是个冷酷的玩具或空虚的幻象:

所有一切助兴闹剧,或把嬉闹维持,

快乐只是偶然,悲哀亦无意义。

 

此类充满了圣人思想的鄙视,

在对人类的每一瞥后都会重新出现。

在探询各州、游说各位信众之前,你便高声宣布结果,

这样怎能公正客观。

 

无数恳求者簇拥在升迁者的大门,

渴望幸运,为伟人献身;

不断听从命运虚妄之音,

他们高攀,他们闪耀、蒸发、摔倒。

闹事者每一场都不缺席,

像愤恨的狗在打斗,被羞辱嘲笑是他们的结局。

爱在希望中结束,当政者的大门在沉寂,

晨拜者又蜂拥去了哪里?

周报的三流文人靠撒谎声名鹊起,

财富在积聚,献身殉道者却飞离。

每个房间都有褪色的画面,

那些悬挂过帕拉斯的明亮之地,

已受厨房的烟气熏染,有些已被拍卖出去。

好画必须好框来配,

而从现在起,我们再也追踪不着一丝痕迹―

英雄的价值和神圣的仁义:

落败证实了形式的扭曲,

憎恨冲破了愤怒的墙壁。

 

然而,不列颠不会再听到这最后的呼唤,

宣判他敌人的死亡,或维护他拥护者的热念。

自由的儿子们,不再用抗议。

削弱那些贵族,把王公们控制起来。

我们柔弱的族群也可把君主的喉舌压制,

不问其他,只关心选票价值;

伴同周刊的诽谤,七年的鲜啤

他们的希望充斥着骚乱和怨气。

 

请看沃尔西,尊严盛极一时,

声音就是法律,命运掌握在他手里:

教会、王国和他们都托付给他权力,

犒赏的光芒也需通过他来折射,

他的点头可把荣誉小河的流向转移,

光是他的微笑,就可把平安赐予。

他的塔楼要达到新的高度,愿望永无止境,

一个欲望接着一个欲望,权力独揽一切权力,

直到飞扬跋扈取悦自己的征服欲被停息,

权力被出让,没有什么留在他手里。

国家列车的主人―君主终于皱起眉头,

垂下锋利的一瞥,注视憎恨的信息。

 

从此无论到哪儿,他都碰到陌生的眼光,

谄媚他者嘲笑他,跟随他者早已逃离;

他很快就失去了国威带来的令人敬畏的傲气,

失去了金色的斗篷、闪光的盘子,

失去了帝王的宫殿、奢华的餐饮,

也失去了穿着制服的军队和地位低贱的仆役。

 

他衰老、忧虑、受疾病困扰,

在修道院寻求庇护安息。

悲伤加重疾病,回忆起锥心的愚蠢事,

他最后的叹息可是在责难国王的信义。

 

说你这谦卑平凡之身也有心思抱怨,

莫非沃尔西的财富在其终结之时曾赠予你?

或者,活在平安、自负、满意之现在的你,

在想那最富有的地主已拥有特伦特的河岸?

可为什么沃尔西还要靠近命运的悬崖边,

这虚弱的地基怎能承受巨大的重力?

为什么地裂山崩的灾难要降临,

巨响波及下面的湖也被毁弃?

 

什么暗杀之刀置伟大的维利尔斯于死地,

什么样的顽疾结束了哈利的生命,

什么让温特沃思上断头台,什么又使海德被流放,

而他们都受王的保护也是王的同盟?

他们的愿望只是沉湎于法庭的闪耀,

还有巨大到无法维持或辞去的权力吗?

 

当学院卷宗最早记下他的名字,

年轻的狂热者为名誉不图安逸;

从“长袍”的强烈感染中点燃起

渴求名声之火焰,无法抗拒。

 

他未来功业在博德利图书馆的穹顶延展,

培根知识大厦在他的头顶震颤

这些都是你的观念?杰出的年轻人,继续向前,

美德护佑你来到真理的王座!

而你的灵魂当执迷于这慷慨的热度,

直到在科学最后的领域获得硕果。

 

如果你能被理性的强光指引,

在困惑的日子你必能拨云见日,

如果不是为了沽名钓誉,

你将不追求虚荣,也无所畏惧;

如果你的细胞抵制了新奇的诱惑,

懒惰烦闷之精神鸦片全都白费;

如果美丽在花花世界中锈蚀,

这又怎可是一个会心的胜利。

如果麻痹的血管没有疾病入侵,

忧郁的幻影也不会萦绕在大脑里。

 

然而,不要希望生活在无悲无险中,

也不要想有人能为你把命运扭转;

从过往世界的屈从中转移视线,

学而适停片刻,是为明智。

学者生涯,受人诟病,标记如下:

辛劳、妒忌、贫困、庇护人和监押。

 

看民族慢慢变聪明,吝啬的是正义与公平,

掩盖真相反而抬高了迟来的半身铜像

如果梦不成真,就请再次

观察利迪亚特的窘迫生活,伽利略的死亡时日。

 

有谁相信,当得知他被授予最后的奖励,

他的仇敌避开了这耀眼的光辉。

看,当世人流露出蔑视或给以犒赏,

尊贵如大主教劳德也被反叛者的复仇魔爪包围。

薄情寡义者,蝇头小利即能使其满意,

抢夺宫殿,扣押租金。

构成了让他震惊的最危险的一隅,

致命的教训使他受阻于此。

艺术家和天才围在他的墓前哭泣

可听说他的死讯,冥顽者听之任之,沉沉睡去。

 

欢腾的火焰,胜利的宣示,

抢夺军旗,俘虏死敌,

议员的感谢,报纸华而不实的传奇,

一一伴随着勇敢的胜利,所向无敌。

就像贿赂了迅猛的希腊人一样,旋风般征服亚洲

又如稳定的罗马令世界颤抖;

大英帝国在如此遥远的土地上展示自己,

多瑙河或莱茵河都流淌着斑斑血迹

 

这些力量受到赞美,美德却缺少热气,

直到名望提供了普世的魅力。

然而,理性却皱着眉对这不平等的战争游戏嗤之以鼻,

废弃的国家间升起一个单一的名字。

他们荣耀的祖先悔恨把家园出卖,

一代又一代,没完没了地去还债。

高价买来的花圈传递了终极暗示,

直至勋章生锈、石头腐败。

 

什么样的基础建立了军阀的豪迈?

他的希望怎能让瑞典查理来仲裁。

坚强的体魄,如火的心灵,

从不恐惧危险,也从不筋疲力尽。

超越爱、透支武力,延伸和扩展他的领地,

不可征服的公爵痛并快乐着。

平静的王权生涯焉能带来乐趣。

战斗听起来就要胜利,他冲向战火厮杀之地;

包围了集权力于一身的国王们,

一个投降,一个退位

和平使他罢了手,却徒劳地传播着她的魅力;

“什么都没有得到。”他哭喊着,“一切都是零的回归,

“直到哥特式的标准在莫斯科墙头流行,

“而我所有的一切仍滞于极地的天陲。”

 

军事帝国已开始进军,

而民族在他眼里却是踌躇不前;

严峻的饥荒围困着孤独的海岸,

冬天为严寒的王国设下路障。

 

他来了,匮乏和寒冬不能推延其前进―

躲藏愧对于往昔的荣光,在波尔塔瓦把身隐匿。

 

败阵的英雄留下他溃不成军的士兵,

在遥远的地方诉说他的不幸;

不名一文的哀求者在等待受刑,

然而,王妃们斡旋,奴仆们争辩。

可她最终没机会弥补自己的失算。

难道没被推翻的帝国表明要消亡?

难道敌对的君主给了他致命伤?

或者,数百万仇恨者把他踏在地上?

他注定要倒在荒僻之乡,

一个小城堡,一个可疑的人手上;

他留下一个让世界感到苍白的名字,

指明了一种品行,成就了一段传奇。

 

从波斯暴君到巴伐利亚的爵士,

提供的从来都是夸张的悲哀场面。

快意恩仇,野蛮的骄傲,

只有一半的人性挣扎在其身边。

 

伟大的薛西斯去抓获特定的猎物,

在筋疲力尽的战区,留下饿殍一路。

仆从谄媚历数他的巨大收获,

直数到再也无法平息他的傲骨。

新的奉承又欲燃起他心中的疯狂之火,

以铁链束缚大风,以鞭子击打海浪。

新的权力要宣示,新的权力要颁赠,

直到遭遇残暴抵抗,砍下正在布道的神。

大胆的希腊人,嘲笑其军事技艺,

把华而不实的敌军围困在山谷里。

卑微的念头遭遇了羞辱之海,

余下的是轻舟一叶快快离开;

受围困的木船,又怎能驶离这恐怖的海岸,

从紫色的巨浪和水上军队的包围中逃难。

 

勇敢的巴伐利亚人,在不幸的时辰

竟然要挑战恺撒权力的顶峰。

因为军队意想不到的急速溃散,

眼见无抵抗的王国接受了他的收编。

 

短暂摇摆!公正的奥地利散布她令人惋惜的魅力,

女王,一个美人,要把世界搂在她的臂弯里。

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烽火台狼烟四起,

获取战利品的希望和荣誉。

凶悍的克罗地亚人,野蛮的匈牙利轻骑兵,

所有遭受蹂躏的儿子聚集起来投入战斗;

仓促获得的伟大功绩带来的奉承式荣耀使王子困于其中,

却遭到了致命的厄运。

 

敌人嘲笑,目标被责,

在痛苦和耻辱中苟且偷生。

在尽可能长的日子里,延缓我的生命,

无论健康还是患病,哀求者这样祈祷。

 

隐匿于国,不为人知,

这样延长的生命是谓苟活。

时间徘徊,急切摧毁着,

所有通向欢乐的通道都已闭合:

季节徒然倾注它们慷慨的馈赠之礼,

秋天的水果,春天的花枝。

带着冷漠的眼神和糊涂的见识,

他的展望、他的遐想都不再有欢娱。

 

食肉无味,饮酒难醉,

奢华叹去,他的奴仆也纷纷告去。

吟游诗人走来,试图缓和其紧张忧虑,

提供和谐温柔的止痛剂。

唉,没有声音能进入固执的耳朵里,

即便就在近处见证歌手俄耳甫斯如山般的舞蹈;

他孱弱的能力,既听不到鲁特琴,也听不到七弦琴,

更听不到善良朋友的甜美声音。

他的口舌间充斥着无休止的乾纲独断,

要么倒行逆施,要么绝对错误。

 

故事反复叙述,插科打诨一再兴起,

娇宠的客人、擅长恭维的侄女也困惑不已。

然而,增长的希望不惧群嘲,

只有贿赂不多的遗产将耳边风吹去。

 

机警的客人给出最后必被冒犯的暗示,

女儿的任性,儿子的奢侈,

缓解他的恼怒,玩弄欺诈的把戏,

控制他的情绪,直到他们获得遗书上的签字。

他全身关节都遭受着各种疾病的攻击,

导致可怕的瘫痪,生命垂危;

然而,难以泯灭的贪婪一如往昔,

害怕失去的恐惧加重他的痛苦。

 

他心思忧虑,双手颤抖,

翻着一堆债务簿和地契,

或者眼神疑惑地注视着保险柜,

又打开他的金子,算啊,算啊!直到死去。

 

但是赠予,这个重要的美德之一,

护佑老者远离嘲讽和罪恶;

生命虽在不知不觉中消解,

却应在谦和天真中离去。

 

仁慈使谁的平安日得欢喜?

良知为谁的夜晚举杯庆幸?

普遍的爱就像普遍的朋友,

这样一个老人,谁会希望他的生命终止?

若能如此,他背负的厄运即被抛掷,

挤走厌烦的时刻、疲惫的双翅。

 

新的悲痛尾随到来的每日,

一个妹妹病,一个女儿死。

此刻珍贵的亲情塞满了黑色的棺底,

此时割断的友情导致泪珠涟涟。

年复一年,衰退追着衰退,

快乐早从枯萎的生命中离去。

 

新的种类出现,带来不同的观念,

多余的老手们拖了舞台表演的后腿,

直到祈求老天赐予最后的解脱,

愿痛苦的一生回归平静。

可是没有什么人能等到此时,

谁能让命运的渊薮没有乌云蔽日。

从吕底亚的国王探询下场,

被梭伦谨慎地告诫他的末日

 

在生命的最后场景,有什么才华予人惊奇:

是勇敢的怯懦还是明智的愚笨?

从马尔伯勒注目流淌的昏暗小溪,

到斯威夫特胡言乱语和表演的终止。

 

生育的母亲,为其后代尽力忧心,

祈求每个生命都有一张幸运的脸庞。

文恩能知晓美丽的春天有什么病灶,

塞德利诅咒那愉悦国王的花样翻新。

 

耶,玫瑰色嘴唇和发亮眼睛的天仙少女,

享乐使她们忙碌而无法伶俐。

受多样的温柔的快乐诱使,

她们白天嬉戏,夜晚起舞。

她们青睐虚荣,她们的笑中有技艺,

对最新的时尚了然于心。

 

每个这样的美女你都去追求,每个青春都成为奴隶,

什么样的照顾、什么样的规矩可把你们掉以轻心的妩媚挽回?

 

爱恨交加损毁了你的名气,

竞争者要连连打击,爱人是要归我的。

道德的呼唤被忽略,声音已远离。

听到的越来越少,微弱的怨言也变得稀有。

厌倦了轻蔑,她放弃棘手的权势,

自豪和审慎对她再也不起作用。

 

一旦在人群里,不必去禁忌,

无害的自由和私密的友谊。

监护人的让步,靠更胜一筹的力量的使役,

靠利益,靠审慎,靠奉承,也靠傲气。

美人色衰后被人背叛,受人轻视,令人哀泣,

在嘘声中经历其余恶行。

从哪里能找到他们关注的希望和恐惧?

忧郁的焦虑更会破坏思考能力?

 

无助之人,一定是丢了镇定之气,

在命运的洪流中黯然翻滚而去?

必定不曾有厌恶的警醒、希望的升起,

也没有求得上苍怜悯的哭泣?

探询者,停止,恳请不断继续,

上天也许在倾听,宗教信仰不会枉费心机。

 

虽依然呼唤美好的声音,

却留给上帝来做出选择和判定。

他有安全的力量,他有洞察的眼睛,

假的信众会在暗中得到严惩。

恳求他的帮助,其他由他来决定,

喜爱他给的一切,他会把最好的馈赠。

当令人惊骇的浴火场面出现时,

强烈的献身精神升向天际。

源源不断迸发你的激情,为了一个健康的心地,

顺从你的热情,你的意志也会达成。

为了那难以惠及普罗大众的爱,

为了那在位之君改变病姿的耐心,

为了冲击一个更幸福座椅的信念,

把死亡认作自然退却的信息

这些给予人的财富,由天堂的法则制定。

他赋予了这些财富,并赋予得到的能力,

要用这些上天智慧来安抚心境,

那么她未曾发现的幸福就会降临。

译者补充:《人类希望的幻灭》(368行)写于1749年。它是约翰生继1738年《伦敦》(263行)长诗后所写的另一篇重要的诗歌代表作。诗作起始,以向世界开放的眼光,寻找人类的希望,将读者带进人类文明漫长的历史,同时又是人生短暂的旅途。诗作质疑几个闪烁梦想光环的英雄人物,既有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又有罗马皇帝查理七世(阿尔布雷希特),还有政治家、富商大贾、有才气的诗人、美丽女人,观察他们的飞扬与沉沦、荣耀与毁灭,提示人们特别关注希望与恐惧、欲望与憎恨、生与死这些人类无奈的困惑、顺从的挣扎。当读者似乎满意地得到人类欲望必然导致人类毁灭的哲理,感觉到即使母亲希望女儿有美丽的脸庞也是无用的希望时,作者笔锋一转,最后以经历者的智慧告诫世人,只要保持对“上天智慧”的追求,不管希望如何幻灭,人类还是大有继续进步的希望。这个黑暗时空隧道里终于亮出光芒的结尾,达到了作者诗歌副标题“模仿尤维纳利斯第十首讽刺诗”的反讽效果。

美国当代诗学批评大家哈罗德·布鲁姆在其《西方正典》中介绍过约翰生,在他编选的《最优秀的英语诗歌》(The Best Poems of the English LanguageFrom Chaucer Through Robert Frost)中选了这首诗。他认为,这是英语诗坛“最奇异的诗歌”。它很“难读”,因为约翰生用“特有的简约和隽智的用语”,把他思想的力量浓缩在这巨大篇幅的人类生存困惑的叙述中。“这首诗明显表现出约翰生的智慧,即他一贯恪守的中肯和谨慎的原则”。因此,布鲁姆认为,约翰生在同蒲柏、荷马、莎士比亚、弥尔顿诗歌的比较中,仍有同样的“奇异和困惑”这些最鲜明的诗性特质。诗人艾略特的《荒原》(433行),不妨说与约翰生这首诗有“互文性”的“美学搏斗”的痕迹,可这绝不是他不喜欢约翰生,因为艾略特说过这样的话,如果约翰生这首诗不是诗,那他不知道什么可以称之为诗。如果20世纪伟大诗人艾略特,尚且保持对约翰生借鉴传承之诗心,可见约翰生的经典诗歌,有其渊源且足可流传到未来的希望,凭此那些未曾发现的大诗人自然也会降临人间。

本诗经李冠煌博士精心修改审订,特此表示感谢。

可能写于1748年早秋,完成于同年11月25日。1749年1月9日出版。这是作者第一次在版权页上署名“约翰生”。

这是当时的流行语。诗人柯尔律治、华兹华斯和丁尼生等对它提出过批评。

1745年,詹姆斯二世党人参与复辟活动。国王的孙子查理带叛军攻打伦敦。在英国平定叛乱期间,有四个苏格兰伯爵被监禁,三个被处死,一个被宽恕。

古希腊哲学家,以讽刺世人的愚昧为人所知。

指乔治二世经常走访汉诺威王室,或到选区游说增税,以便扩充他的军队。此事臭名昭著。

帕拉斯,希腊智慧女神,保护的象征。

1641年通过的《大抗议书》规定,国王的顾问要得到国会认可方可委任。

1716年英国国会通过《七年法案》,此后至1910年都沿用其规定进行大选。每当选举时,竞选者提供免费啤酒和其他物质给支持者。

第99—120行暗示,沃尔西与莎士比亚《亨利八世》中的描写有些相似。托马斯·沃尔西(1475—1530)是亨利八世的贴身大臣,因权力过大被捕,判卖国罪。

乔治·维利尔斯,第一代白金汉公爵,1628年被谋杀。

罗伯特·哈利,牛津伯爵,在安妮女王的支持下,成为托利党的领导人,1714年因被弹劾失去权力,1715年因被怀疑参与反叛詹姆斯二世而被监禁在伦敦塔内两年。约翰生显然认为监禁损害了他的健康。他于1724年去世,有丰富的藏书。约翰生受委托,为其图书馆整编书目。

托马斯·温特沃思,斯特拉福德伯爵,在查理一世的“保护”下,于1641年受到控告遭处决。

爱华德·海德,克拉伦登伯爵,1667年被放逐,并终死在法国。他是詹姆斯二世的岳父,女王玛丽和安妮的祖父。

第135—164行诗反映作者本人的一些经历。思罗尔夫人在回忆录中提到,约翰生读到这里,想到过去的坎坷,突然泪流满面。

即牛津大学图书馆。

有传说,学问大于培根的人,从桥上走过会使拱桥倒塌。

参考蒲柏《论批评》。

1755年,用“庇护人”一词代替“小楼阁”,暗喻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约翰生给伯爵的著名信,写于1755年2月。他同年3月中旬修改这行诗。

特指诗人弥尔顿半身铜像,在其死后63年,于1737年安放在威斯敏斯特教堂。也泛指其他铜像,如德莱顿铜像(1720)、莎士比亚铜像(1741)。

汤姆斯·利迪亚特(1572—1646),牛津数学家,《圣经》研究学者,被称为当时最伟大的学者。生前虽与培根齐名,可很贫穷,因付不起债被监禁。到1749年已不为人知,故《绅士杂志》刊发他的诗歌并给予生平介绍。

威廉·劳德(1573—1645),英格兰坎特伯雷大主教,在查理一世与国会争斗中不识时务,固执己见,于1645年被处决。

指亚历山大大帝进攻亚洲。

马尔伯勒公爵约翰·丘吉尔在奥地利和巴伐利亚指挥“布莱尼姆大战”,击败法国和巴伐利亚军,从此结束法国的欧洲霸权。

查理十二世(1682—1718)侵占丹麦、德国北部萨克森和波兰,终被俄国彼得大帝战败。伏尔泰1732年写《查理十二世》,即刻有英译本出版,为英国人熟悉。约翰生对此一直很感兴趣,1742年6月10日在给朋友泰勒的信中,提到要写一出关于查理十二世的戏剧。

指丹麦弗雷德里克四世于1700年在北方大战中被查理十二世击败。

指波兰奥古斯特二世于1704年被废黜,查理十二世提名斯坦尼斯瓦夫一世为继位者。

指瑞典。

指1709年,查理十二世在波尔塔瓦被彼得大帝击败,逃到土耳其境内。1714年,查理十二世返回瑞典,1718年在挪威围城中死去。

指彼得大帝皇后可能为促成俄罗斯军队逃出土耳其免受惨败做说客。其中条约之一是,彼得大帝不能阻止查理十二世返回瑞典。

指查理十二世被其副官杀害。现代学者同意伏尔泰的看法,认为他是被敌方炮弹击中去世。

波斯国王,入侵希腊,公元前480年在萨拉米斯被希腊海军击败。

约翰生曾对思罗尔夫人说,这是他最喜欢的诗句。(The incumbered oar scarce leaves the dreaded coast/through purple billows and a floating host.)

第241—254行,指查理·阿尔布雷希特(1697—1745),巴伐利亚的选民期望他领导罗马帝国圣战军。他虽于1742年被立为罗马皇帝,即查理七世,可很快就失去权力。

指玛丽亚·特蕾莎(1717—1780),奥地利女大公。

鲁特琴,一种西洋乐器,形似琵琶。

第291—298行,思罗尔在回忆录中提到,约翰生在写作时,想到他母亲的形象。比起忙碌活着的一生,约翰生总是给平静恬淡的一生以更高的赞扬。

指吕底亚国王克洛伊索斯(公元前560—546年在位),他极为富有。

梭伦(雅典政治家,公元前638—558)告诫他,没有人活着会幸福。若非常富有,会不得好死。公元前6世纪,克洛伊索斯被居鲁士打败。

指约翰·丘吉尔。

乔纳森·斯威夫特(1667—1745),诗人,死前患有精神病,据说他的仆人收取费用让人观看他。

威尔士王子弗雷德里克的情妇。

即凯瑟琳·塞德利,约克公爵的情妇。约克公爵在1685年成为詹姆斯二世后,她失宠。其父查尔斯·塞德利爵士,曾支持光荣革命,推翻詹姆斯二世。

第343—368行,反映约翰生从斯多葛学派到基督信仰的主要变化。在《懒散者》第41期,他说:“斯多葛学派灌输倔强,而基督信仰教人耐心。”

约翰生晚年并未表现出这种平静的死亡态度。尤维纳利斯的诗歌结尾不同于约翰生的结尾,这从德莱顿翻译他的诗句中可以明显感到:“命运绝不会被智慧崇敬/ 愚昧独在高处/ 侵占太空。”约翰生心中也很熟悉尤维纳利斯诗的最后两行:“如果智慧在/ 神性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