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审判之裁决之时

慈安宫,佛堂。

高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虔诚的向佛像祈祷。

案上香炉中的香束缓慢燃烧,堆起一截未断的香灰,摇摇欲坠,只稍一阵风就会拦腰折断。

佛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冷风灌入,香灰折断,烛火明灭。

高兰却不受其扰,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蒲团上,对前来的人不闻不问,对佛祖敬意何其重。

吴铭走在最前面,他来到高兰身后,微躬身:“臣见过太后,此时打扰,还请恕罪。”

高兰手里掐着佛珠,慢声道:“既然你们会挑这个时候来,打扰就不必说了,恕罪也免了,哀家早就料到你们回来,这番言辞何必呢。”

说罢,她慢悠悠的从蒲团上起身,转过身看着前来的众人:“白露司,久闻诸位大名,哀家心想着诸位能为皇上,日后必当是国之栋梁,哀家也很乐意扶诸位上高位,奈何诸位偏爱剑走偏锋,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要走着黄泉死路,何必呢?”

她不慌不忙的往前走了两步,即便是这佛堂外面已经是重兵把守,仇敌已经杀到面前,她依旧不见慌色。

“哀家只是一介深宫妇人,能做的也只有偏安一隅,每天抄经拜佛罢了,诸位何苦处处与我作对呢?”

她语气温和,仿佛真的就只是个无害妇人,这些闯入者都是洪水猛兽,显得她很无辜。

陈珀道:“好一个上位者的口气,差点让我分不清楚谁是妖言惑众的妖邪了!”

楼千道:“太后还真是谦虚啊,你说你无辜,那也只是你的说辞,你做了什么,我们可清楚得很。”

高兰看向他,像是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另一个相似的人,微微一笑:“哦,是你啊,楼家后人,我记得第一次见你,还是当年楼家满门抄斩的时候,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没死,呵呵真奇怪?”

被提及痛处,楼上眉头一凝:“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没死,不正好挡了你的路吗,何乐而不为呢?”

高兰眼神微动,随即了然:“看来你是知道了啊,怪不得今天敢跟哀家这么说话,也是,你有这个资格这么说。”

楼千道:“我确实有资格向你这个罪魁祸首问罪,多亏我活着,不然还真是随了你的愿。”

高兰嘴角微勾,徐徐道:“哎呀,本来哀家只想拿走祭台上的东西,怎料是你们楼家在守封印,没办法了,哀家只能略施小计,让你们楼家人“消失”,这样封印就不攻自破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还有你这么一条漏网之鱼,怪哀家大意,没能一同送你去下面和家人团聚。”

当年的楼家莫名被冠上私通外族,有谋逆之意的罪名,被一道圣旨给满门抄斩。整个楼家上下三四百人,除了楼千当时正好在外御敌未归逃过一劫,其余要么被押赴刑场斩首,要么被发配边疆三代为奴,偌大的楼家一夜之间倾塌。

楼千回来后,经司珉才保住一条命,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罪名的莫须有,多年来不止一次查过各种线索,为的只是能为死去的家人平反,奈何私通外敌的书信笔记确实是出自父亲,白纸黑字让他无从下手,即便是一丝线索都被驳回。

高兰道:“那次的尸群动乱,你们白露司参与其中,本以为你们会被死尸噬魂食骨,这样也省得哀家动手,没想到啊,还是让你们活着走了出来,甚至三番五次的坏哀家好事。”

陈珀道:“你养的一条好狗,心浮气躁,莽撞行事,给我们提供了不少的线索,不然还真猜不到这背后是你在操控,太后当真是好手段啊!”

高兰谄媚笑道:“彼此彼此,诸位不也好几次差点栽在哀家手里吗?”

前来问罪的人里,多数都是怀恨而来,司洵却是个例外,他不可置信的问道:“母后,以生灵血祭魔物,试图放出妖魔助纣为虐,这样做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兰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一愣,再看他时,那双眼睛里的邪气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溢出的眼泪和恨意,像是躯壳内换了个人:“你问我为什么?那我就来告诉你为什么,世人皆知我与司辰是年少夫妻,举案齐眉多年,可这天下苍生的动乱让我失去了他,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天下苍生所秉持的正义,让我失去了我的家人,可笑的是,屠我满门的人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为的就是稳住这元启百年江山,稳住他坐着那把龙椅,所谓的正统地位,当真是可笑至极啊!”

司洵道:“当年高家助藩王谋逆是板上钉钉的事,所有证据一应俱全,朕身为一国之君,要顾及天下百姓,不得不杀之。”

高兰怨恨的盯着他,目光炙热的仿佛要把他身上灼烧出个窟窿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能认可你正统的地位,既然如此,那我就杀尽天下苍生,让这天下为我陪葬!”

“所以你就让了妖邪寄居体内,心甘情愿的成为妖邪的宿主。”

高兰道:“是,心甘情愿,本来曙光在即,怎料会冒出你们白露司,天要亡我啊……”

就差一点点而已,熟料一步错,步步错,本以为还可以扳回局面,结局却是满盘皆输。

她把矛头转向吴铭:“说到底我也不亏,能把国师一脉把柄抓在手,让他们为我效力这么久,心里挺舒坦的,至少他们辉煌过,想来国师一脉的人死后下去面见帝尊,也不会被祖宗指着鼻子骂,你说呢吴铭?”

闻言,吴铭目光看向站在门口的寒渊,被后者冰冷的眼神吓得立即低头,不敢反驳。

笑够了,高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手中的佛珠丢地,视若无物的往前走。众人想拦住她,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钉住,双腿像是灌了铅,动弹不得。

看着他们做无谓的挣扎,高兰像是找到些许乐趣,轻蔑笑道:“没用的,本座的修为远在你们之上,想要擒住本座,就凭你们几个还不够格,除非把你们那化成灰的帝尊请出来,或许本座还会赏个脸,和他过几招。”

她轻轻挥袖,被钉住的众人立即被掀飞出去摔在地上,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

“再也不见,诸位想擒我等来世吧。”

说着朝大门走去,可那里还站着两个人,一个三千白发,凛冽霜寒,一个身披大氅,弱不禁风额病相,奇怪的是这两人居然没有被她的术法影响,依旧不动如松的站着。

受冷风的影响,裴玄陵咳嗽两声,声音虚弱的道:“好久不见,太后娘娘,哦不对,或许不应该这么称呼你,我应该叫你青雀,上次宴会和松林的刺杀我可记着呢,账还没算完,干嘛这么急着走,何不多聊聊。”

他称呼的是青雀而不是高兰,正因为青雀就是寄宿于高兰体内的妖邪,此时的这具省体正是青雀在控制。

青雀打量他几下,道:“原来是你,禁术居然没让你魂飞魄散,还真是稀奇。”

裴玄陵握拳抵在唇边,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无力得紧,似是一阵风就能让他倒下:“过奖过奖,在下命硬,让你失望了。”

青雀懒得跟他废话,厉声道:“本座瞧你身上有些许神缘,不想因为杀了你而得罪神明,你要是不想死就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裴玄陵不明白她所说的神缘是什么,正要说话,站在他旁边的寒渊把他拉到身后,语气森冷的道:“你要对谁不客气?”

青雀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在,她的警惕心立马拉到顶点。人明明站在这里,却让她感觉不到一点的存在感,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人的修为深厚,不比她差多少。

“你又是谁!?”

寒渊没急着回答她,而是转过身在裴玄陵身上落下一道防法印,道:“去一边站着,莫要伤到自己。”

“嗯,你小心些。”

身为一个弱不禁风的病号,裴玄陵很有自知之明的远远站到一边,此时的他修为尽失,不能成为寒渊的麻烦。

安顿好裴玄陵,寒渊才重新看向青雀:“青雀,万年不见的你还是一点没变,怎么?忘记当年是如何被本尊斩断双翼后钉在极寒中的了?”

话音落下,青雀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下去,原本在裴玄陵脸上的苍白转移到了她脸上,她恐惧的看着寒渊,颤颤巍巍的道:“是,是你!”

上古魔神大战,她所在的一方正是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阵营,她作为大妖,领着魔族横行战场,屠了不少人族部落,所过之处尸横遍野,直到他们深入极寒之地准备屠杀当地部族时,本以为会大杀四方的他们在这里碰了壁。

降临的冰雪之上的神明指头微动,便将她所带来的妖魔屠戮殆尽,她拼了命的想要逃离,却被神明一枪斩断双翼,废去妖丹,钉死冰封在暗无天日的河底。直到二十年前才破开冰封从河底逃出来,虚弱的逃离极寒之地后寄居在高兰身体里养精蓄锐。

万年过去,神明是她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哪怕她已经逃离,也无法抹去的恐惧,那是深深扎根内心的恐惧,无法拔除和抹去。

而今,让她恐惧的那个人就站在她面前,正满眼杀意的看着她,冰冷的杀意让她瞬间回忆起当年被斩断双翼和极寒折磨的剧痛,整个人双腿发软,嘴唇发白。

是的,她内心的恐惧再次被唤醒,她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