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陵潋眸看他们,指了指身后的院子,道:“院子里的尸体你们处理一下。”
院子里的尸体?院子里哪来的尸体?
四人怀揣着疑惑走到门前一看,好嘛,确实是有尸体,而且还不少,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四人:“………………”
他能只是睡了一觉而已,这都发生了什么!?
裴玄陵气愤的瞪着几人,厉声道:“你们倒是睡得安逸,跟几辈子没睡过似的,我他娘差点让鬼面人给戳成筛子!”
简直气死人不偿命,一个个睡得跟被周公牵走魂儿似的,明明他喊的嗓门已经拔高了几个度,差点就劈叉,结果呢?这帮子猪睡得死沉,一点要醒的征兆都没有!
陈珀讪讪一笑,道:“昨晚喝高了,实在是头疼欲裂得起不来,实在抱歉。”
之前裴玄陵就提醒过他们,一定要防着点,岂料只有防不胜防,没有防患于未然,谁知大年初一会来这么一手!?
他们在看到的一瞬间也很茫然的好吗?
裴玄陵道:“万幸我昨晚只喝了一碗,清醒得很快,不然就拦不住鬼面人,也就等不到寒渊回来救人!”
他们有错在先,也不好说些个啥,魏子青歉意的道:“小裴,实在对不住,我们是真的喝高了。”
边说边抬手杠身旁的龙湛,示意他赶紧的附和几句啊,不然裴玄陵会风雨连坐整个白鹿司的。
龙湛这个二愣子被他杠地一愣一愣的不明就里,半响才反应过来,赶紧开口附和道:“对对对!昂……都怪陈珀,他昨天非要拉着我们喝的!”
他这话说的陈珀可不乐意了,回嘴道:“欸欸欸,怎么说话呢?怎么叫我非要你们喝,明明你们喝的也挺自愿的,不全是我的错啊,这半面锅我不背!”
妈的,也不知道喝到半途是谁拉着人要划拳拼酒的,有本事拼酒就有本事认,别畏畏缩缩的推卸责任。
楼千实在是被他们吵吵嚷嚷得头疼,挥了挥手,语气不耐的扫了尾:“行了!别推来推去的了,深究起来我们都有错,没有谁能逃其咎。”
还在推来推去的三人识趣的闭嘴,纷纷站着陷入沉默。
楼千率先垂范,转身冲裴玄陵做个长揖,语气歉意:“昨天做事不当,确实是我们的不是,我这个司君站出来替兄弟们向小裴你赔个不是。”
裴玄陵连忙上去托住他作揖的手,制止了他弯腰,道:“别别别!司君这礼我可受不起,赶紧的起来。”
楼千被他托地直起腰,脸上依旧愧意不减。
裴玄陵只是嘴上说说他们,让他们长个记性,知道喝酒误事的重要性,可真没想过要让他们对自己弯腰屈膝,行礼道歉。
“下不为例,喝酒划拳当然可以,不过呢不能喝的太过啊,要适当控制适可而止,不然误事就麻烦了。”裴玄陵把短剑上的鲜血擦干净,白皙手腕一翻,浮霜消失不见,一抹蓝色流光飞入他眉心的霜花印中。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深吸一口气,语气似是训诫又似是提醒:“我呢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们喝酒警惕放松,而是这次刺杀实在是太过突然,让人毫无防备,若是寒渊回来的晚一些,我们几个一个都逃不掉,尸身都该凉透了。”
因为喝酒而误事的四人:“………………”
结合这次的教训,这话说的没错,他们无力反驳。
陈珀最先低头认错,道:“小裴这话我们记住了,下次定不会再犯。”
其余人也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下次注意。
话音一落,四人又想起了裴玄陵说的话,纷纷转身朝寒渊作揖,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晚辈感激不尽。”
寒渊一只手背在背后,雪白的几缕长发披散在肩膀上,端的是方尘不染,清冷高贵的姿态。
对他们的感谢并无太大表情,依旧是一张冻人的脸,不喜不怒的微微颔首,挥袖潇洒转身走人,留给他们一个冷傲的背影。
众人拿不准他究竟作何感想,求助的去看裴玄陵——裴玄陵和寒渊相处的时间比他们长,兴许知道些什么。
试试这么,他们高估了裴玄陵察言观色的能力,他从寒渊脸上没看出一点的神色变化,冻人的冰渣倒看出不少。
陈珀猜测的开口:“寒前辈这是……生气了?”
裴玄陵道:“我不清楚。”
此言一出,其余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用一种出乎意料的眼神看他,仿佛无声的在说这你都不知道?
裴玄陵道:“………………”
我又不会读心术,神仙才知道那老鬼心里所思所想!
“行了行了,赶紧把院子里的尸体和血迹清理赶紧,免得待会儿有人上门被吓得屁滚尿流。”裴玄陵干咳两声,打住了他们不切实际的想法,生硬的转了话题。
听他这么一说,四人脑袋才腾出位子思考,今儿是大年初一,是街坊邻居相互串门拜年的日子,白鹿司虽门庭冷清,但与楼千相识的人也不少,上不上门拜年是一回事,但这院子里一片狼藉,就算没客上门,他们也必须收拾干净。
总不能让上门拜年的人跨进门槛就看见血淋淋的一幕,胆小的不吓晕也得吓尿。
把一具尸体从廊下移开,陈珀咂咂嘴,满脸晦气的道:“大年初一就见血,真不吉利!”
魏子青轻叹一声,道:“有人居心不良,要收割我们的命,若是这些鬼面杀手不见血,躺在地上见血的就是我们了。”
楼千凝眉伸手指着墙角处的那座两人高的怪石假山,道:“先把尸体藏到假山后面,我等会儿往镇府司走一趟,让他们把尸体带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
说是看看能不能查出线索,其实他一点都不看好镇府司,即便镇府司的在帝都的地位比他们高,他也不指望那帮愣头青能查出什么。
镇府司的人,本事高的没几个,几乎个个都是花拳绣腿的花架子,能担事的寥寥无几,最拿手的本事就只有狗仗人势,飞扬跋扈。
不仅如此,镇府司办事从来刻板迟钝,半天给不出个章程和结果,老牛拉破车似的慢,陈珀一口一个的叫镇府司的人‘愣头青’并不是没有道理。
他隐隐感觉这事恐怕还没完,后续肯定不止一桩。
等他们把鬼面人尸体全都搬移到假山后面帮着,时间不多不少,就有人上门拜年。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司珉本人。
他刚迈进门就看见了地上还未洗刷的血迹,血水鲜红,还没发黑,一看就是刚死了人,而且院子里血迹这里一处哪里一处,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打斗。
司珉剑眉下的朗眸微眯,调侃道:“大年初一就见红,你们白鹿司待客之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楼千笑得苦如生吞黄莲,丧气道:“我倒是不想沾上晦气,但是有人不这么想,我们无可奈何。”
司珉眼睛眯得更细,声音肃穆几分:“怎么回事,有人欲对你们不利?”
楼千示意他进来坐着慢慢说,待人坐定后,他倒了杯冷水,一口喝下肚,冰凉的冷水自肺腑而下,昨夜烈酒引起的燥热消了个干净。
司珉瞥到他湿漉漉的头发,指了指自己头顶,感慨问道:“你头发怎么回事,湿漉漉的,酒喝高了喝水清醒没喝进嘴,反倒全都泼到头上了?”
楼千吞下冷水,吐出冒烟的一口气,自嘲道:“的确是喝高了,还差点没命,这不被人用冷水给泼清醒了。”
司珉不禁咋舌道:“被人用冷水泼醒了?白鹿司有谁敢泼你,你不去泼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楼千脑海里出现了寒渊那张冰冷的脸,端茶杯的手弱不可查的抖了一下,道:“还真有一个,别说我们整个白鹿司的人对他趋之若鹜,恐怕你见了亦是如此。”
司珉道:“谁啊,能让你们白鹿司的人都畏惧?”
楼千道:“之前在云津城的时候,你应当是见过的。”
在云津城见过?
司珉迅速的把在云津城见过的人在脑子里翻了一遍,每个人都差不多很平常,唯有一人让他映像深刻。
他倏的抬头看寒渊,猜测的开口:“是那个白头发的美……额不是,白发的前辈?”
楼千沉重的点头:“嗯,他现在是白鹿司的客卿,住在白鹿司。”
司珉:“………………”
难怪你是这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若是换成白发前辈,泼他一头的水确实是他的行事作风,就凭那前辈一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温度和冻人的脸,未开口人先怂,心里有怒气也只能憋回去。
楼千觉得被人当头泼冷水很丢面子,开口跳过这个话题,跟司珉讲了一遍今日清晨鬼面人刺杀的事。
司珉听完眉峰不显,一双朗眸再次眯起,道:“有人盯上你们,往后你们得自求多福,我最近忙着东博那边的事,暂时腾不出手来帮你们。”
楼千道:“东博出了何事,皇上解决不了?”
提起这件事,司珉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很是不耐的道:“东博那边五年一次的金羽会要开始了,东博周边各大世家汇聚,国师旁系血亲也是其中之一,且就在东博,仗着身份超然惹出了不少事,闹到皇上面前,皇上故意隔开了国师,不让其插手此事,让我着手处理这件事,务必要查个明白。”
楼千点了点头,并不说破其中深意。
皇帝此番行事,看似为了公平公正,大义凛然为防止东博混乱,实则是想趁着国师旁系血亲作乱,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揪出些罪责,找出国师的把柄,从而削弱国师一脉的势力。
如他之前对裴玄陵所说,皇上只要抓住一点可以对付国师一脉的机会,就会刨根问底,掘地三尺也绝不放过一点痕迹,势必要让国师栽跟头,在他面前低头俯首。
司珉道:“我准备让镇府司分一部分人前往东博勘察,借着今日拜年,顺便上门跟你说一声。”
楼千道:“你要派镇府司的人去?”
司珉道:“怎么?”
楼千道:“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为何不让手下的人去查,岂非查得更加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