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河流那边是无边的彼岸,细看之下上面却长着一朵朵垂着头的多瓣花。
男孩儿来到河边,河对岸的几朵花朵忽然抬起了头,露出酷似人脸的五官。
男孩儿伸出脚,刚想要迈步,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对岸,站在那满是黑色花朵的对岸。
一朵朵透明的花朵抬起头,一个个笑脸对准了男孩儿,无边无际的花海,就像是无垠的沙漠,围着男孩儿发出无声的笑容。
王耀祖猛然从梦中惊醒,一阵寒意袭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下的被褥早已湿透。
“艹,又是这个梦。”王耀祖咒骂了一句,起身换床单,晾被褥。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古怪的梦了,自从十年前醒来后,隔三差五就会做这个诡异的梦,基本上,平均一个月一次。
而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这个梦更加频繁了,从一周一次,变成一天一次,甚至是只要一进入梦乡,就会出现这个诡异的梦。
这个梦就像是压在王耀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让他精神异常沉重。
他隐隐有种预感,感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要来了一样。
王耀祖将被褥搭晾好,打算等天晴再洗,至于原因,那还不是因为懒。
“奶奶,早上好。”王耀祖拿起桌上的香,抽了三根,点上,插在冰柜上的香炉里。
香炉前是一张老旧的照片,奶奶慈祥的笑着,也是他记忆中奶奶的样子。
将做完剩下的稀饭和馒头放微波炉‘叮’了一下,拿出冰箱里的黑疙瘩,切了一小块,拿馒头一夹,就着稀饭一起下肚,早饭就这么简单的对付过去了。
穿上工厂发的老旧大衣,上面厚厚的包浆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春秋。
还没来得及出门,兜里的电话就吵吵了起来。
“我说大哥,几点了,你又迟到?别给我说你又做噩梦了。刚黑寡妇来找你了,你今天迟到是妥妥的,别说这次我没替你打卡。”电话里传来一个无奈的男声。
“嗯,改天请你喝酒。”
“得,你别改天了,我这一辈子怕是等不到你的改天,你下班给我买瓶酒我就知足了。”
“行,改天。”
“艹。”
昨天雪刚停,下了两天的大雪,如今走在路上一深一浅的,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叫。
‘呼哧’‘呼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扭过头去,就看到清理积雪的大嘴车龟速行驶。
行车公路上,庞大的抽雪车高效的将道路上的积雪清理干净,一尘不染的路面仿佛从来没有下过雪一样。
到了厂里,在同事们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王耀祖按照程序打了卡。
“迟到。”打卡机仿佛在嘲讽王耀祖一般,用标配的广播员女音喊出了两个字。
撇撇嘴,刚一转身,一个黑影吓了他一跳。
“戚主任。”王耀祖不敢看眼前之人逼人的眼神,强笑着打了个招呼。
穿着黑色西服的戚平安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王耀祖,还想不想干了,告诉你,你这个月迟到十六次,矿工七次,咋滴,最后一周你还想来个大满贯?”
“不是,那个,戚主任,我最近老做噩梦,跟鬼缠身了一样,除非梦结束,要不根本醒不过来,我手机定了表的,都响没电了,我也没醒。”王耀祖如实的解释道。
“鬼缠身?我看是懒鬼吧。王耀祖,脑子有病就去看,厂里给你报销,都笑什么,赶紧回去干活去!你,去刘佳丽办公室一趟,有趟出差的活要交给你。”戚平安语气稍缓,虽然这家伙纪律意识很差,但是技术还是没得说的,否则,这样的刺头,厂里绝对不可能留到今天。
“怎么又是我出差。”王耀祖嘀咕了一声,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来到215门前,敲了敲门。
“进。”屋内,一个严肃的女声传出。
王耀祖走进屋,屋内暖和和的,桌子上还有杯冒着热气的饮品。暖气机全力工作着,和冰冷的厂房相比完全是两重天,让人舒服的恨不得躺在沙发上打盹。
目光扫过房间的摆设,最后停留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身上。
女人三十出头,皮肤比较白,脸蛋儿谈不上美,但五官分布大大方方的,也不算丑。
她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此时低着头,正处理着什么文件。
王耀祖大大咧咧的走上前,全然没有见到管理层应有的拘谨和慎重,拿起桌上的热饮,吸溜了一口。
“有点苦。”
“王耀祖!你有没有一点廉耻!那是我的杯子!想喝水那里有公杯。”察觉到动静,女人抬起头,本就冰冷的脸上,更覆盖了一层冰。
“抱歉,我以为你让我来,所以这杯水是专门给我倒的。别激动,一把年纪了,容易内分泌失调长雀斑。”王耀祖下移,偷偷刮了一眼。
“王耀祖,我警告你,你如果想去执法局蹲几天,我可以以性骚扰的名义立刻让你进去,你信不信?”女人真的生气了,冷着脸说道。
“我就看看你还能掉块肉?这不是还隔着衣服呢?况且,你不让人看,穿着棉袄呗。”王耀祖说话也毫不客气。
“你!你奶奶就是这么教你尊重女人吗?”
一提到奶奶,王耀祖脸上的表情一僵,后槽牙擦过,眼神狠厉的盯着眼前的女人道:“你、别、侮、辱、我、奶奶。”
看到王耀祖杀人似的目光,女人浑身发凉,心中暗骂自己口不择言,明知道提去世的人是忌讳,她还是被冲昏脑子了。
“王耀祖,对不起,我。。。”
“这次去哪?”王耀祖打断她无意义的道歉,不耐烦的坐在椅子上。
刘佳丽张了张嘴,将剩下的话收了回去。
这人就是这种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她还能不清楚?气了也白气。
“沙垄市,坐地轨去,往返的车票已经给你订好了,你到车站后刷脸进站。”刘佳丽递过来一沓文件,上面是个合同。
“行吧。要带样品去是吧,样品还在仓库吗?”
“嗯,准备好了,在门口放着,贴条的那些就是。”
“成,走了。”
看着王耀祖一口干了热饮,潇洒的走人,刘佳丽怔怔的看着门口,眼神复杂。
他性格怪癖.......但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但可怜也不是无礼的理由,而他却犹如披了一层厚厚的外壳,软硬不吃,谁也无法接近。
半个小时后,王耀祖背着一米高加厚的大旅行包,里面装的是厂里的设备,臃肿的人影孤零零的矗立在空旷的厂区门口,默默等候出租车。
当今社会,出门在外还穿着这种工装大衣的人还真不多,特别是年轻人,作为老土的代名词,只怕只有大冷天值夜的看门大爷才会穿。
王耀祖往门口一站,自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而他却毫不在乎。
出租车到了,将大包小心放在后排座上,里面都是精密的零配件,虽然都是气垫,但是小心一点还是很必要的,毕竟扣工资这种事搁谁身上都不舒服。
“师傅,地轨站。”
“好嘞。”
一路和司机师傅扯大江,眨眼就过了三环,马上到地轨站了。
“滴。。。”前方的十字路口忽然传来不少车子的鸣笛声,吵得人心焦。
“得,马上到了,这儿却堵了。”司机大叔一叹,王耀祖也无奈。
可这......路口又不是高峰期,不应该堵车啊。
忽然,司机师傅‘咦’了一声。
“怎么了?”
“看前面,好像起雾了,八成是出车祸了。”
透过前挡风玻璃,果然看到远处有白蒙蒙的雾气翻滚而来,速度奇快。那雾气浓实,犹如燃烧的浓烟一般,灰蒙蒙的,视线无法穿透,连光线都变暗了。
眨眼间,翻滚的白雾将王耀祖所坐的出租车也吞噬了进去。
王耀祖看向车窗外面,灰蒙蒙的世界里,人的视线只能看两三米远,哪怕是三米外的雾灯,也是模糊的光点,光线的穿透力被极大被削弱了。
司机师傅闲来无事,开始发牢骚说,他早应该换份工作,去开磁悬浮出租车,那种出租车有规划好的专用轨道,绝对不会因为堵车,耽误时间。
而这么大的雾,司机师傅说他在这个城市活了四十多年,从来都没见过。
堵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才缓缓动了起来,远远的就看到前方的警示灯,果然是出车祸了。
车流很慢,等看到前方的车尾灯的时候,就是该踩刹车的时候了,因为彼此间距已经不到五米远了。
地轨站就在城东边郊,到十一点,王耀祖总算是到了地轨站门口。
突然,一股寒凉瞬间包裹住王耀祖,浑身哆嗦打了个冷颤。
鼻子吸了口冷气,他忽然僵住了。
因为,这一瞬间,他感觉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瞬间失去了控制感。
不过,很快王耀祖就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个错觉。
看着指示牌,和前面跨幅巨大的建筑,应该是地轨站没错了。
背着背包,王耀祖走上前,没想到出租车停的地方竟然不是正门,毕竟雾太大了,根本看不清,他不得不沿着墙边继续往前走。
“希望沙垄市没雾吧。”
不经意的透过幕墙玻璃往大厅扫了眼,顿时浑身的血液僵住了。
只见,满是浓雾的大厅昏暗暗的,远处也看不清,但是靠近玻璃的地上,一个人诡异的趴在地上,仿佛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王耀祖这才发现,整个地轨站静悄悄的,死寂一般,连语音播报都没有,仿佛电视机被按下了静音按钮一样。
呼吸停滞了一瞬,心中毛毛的。
这绝对不正常,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也不会有人花这么大的手笔来整蛊自己。
走!
王耀祖二话不说快速远离地轨站,脚步静悄悄的,没敢打破这片寂静。
如果真有杀人犯,那绝对不能被发现,否则,他也只能死路一条。
什么出差不出差的,根本无所谓了,保命要紧。
声音很可能引来那些杀人犯,王耀祖快速撤退,脚步轻轻的,直到听到远处的车辆鸣笛声,他才拿出电话准备呼叫执法队。
可下一刻,他触屏的手指又停在了半空。
那车站那么大,又起了雾,视线也就三米远,如果有人只是生病昏倒了,并非被杀了,那他叫执法队岂不是闹乌龙?
要不打医院的急救电话?
或者回去确认下?
我靠,我不要命了!
王耀祖一时间陷入了天人交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人死活,关我毛事,先回工厂。”
王耀祖拿出电话,给刘佳丽打电话,准备撒谎,告诉她地轨站宕机了,雾太大不发车。
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就听到电话里‘呲呲啦拉’的电流音,连响铃都听不清。
“没信号?不会真的有什么吧,要打仗了?”浑身一哆嗦,快步走向路边。
听说这两年北方的潶屿国国内战乱不断,虽然他所生活的紫琥国属于是中立国,不插足他国内务,但有时候难免身不由己。
好在,紫琥国也是中立联盟国的成员之一,想要动紫琥国,那也要看其他中立联盟国愿不愿意,毕竟大家报团取暖,唇亡齿寒的道理都非常明白。
刚准备用找车返回工厂,王耀祖忽然听到‘咣’的一声闷响,像是不远处的位置撞车了。
感觉声音离得不远,好奇之下就靠了过去。
只见,一辆豪华小轿车骑在了路中间的绿化带上,车头正好撞在路灯柱上。
不过,好在是因为车速不快,撞的并不严重,也没有翻车。
脸部贴近窗户,王耀祖就看到里面有男司机倒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看到车内的情形,他顿时一愣,不应该啊,这程度的撞击连安全气囊都没有弹出,人会撞死?况且,那人系着安全带,头部也没有碰撞的痕迹。
‘咚咚咚’王耀祖敲了敲窗户,‘喂’了一声,企图叫醒这个司机。
就在此时,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觉包裹住王耀祖,瞬间浑身都僵住了。
一刹那,感觉自己无法呼吸,血液也停止了流动,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要脱离自己而去一般。意识渐行渐远,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下一刻,王耀祖就软到在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