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彦稠出走 潼关投降

李从珂离开长安后,在前往潼关的路上,收到刘延朗派人传来的消息,称抓住了王思同,他把人关押在昭应。

李从珂闻讯欣喜不已,左右的官员将领也是倍受鼓舞,都向潞王恭贺擒住了王思同。李从珂向左右说道:“虽然王思同与咱们为敌,在征战策略上也有差池,但是他能够尽心尽力为他的皇上效劳,也是值得赞许的!”

周围的人心想潞王殿下这是意有所指啊!于是连忙称是,附和潞王的话,来表示自己的忠心。

随后,李从珂下令让部下加快行军的步伐,一天后的上午到达昭应县。刘延朗与昭应县令早就在城外迎候,望见李从珂率领人马过来,就走上前去向潞王行礼问好,然后便引领李从珂等人进入县城。

有些降将,例如杨思权,因为羞于见到王思同,所以就与大部队留在城外,没有进城。一路上,县令小心伺候,百般讨好,生怕李从珂一个不高兴牵连于他,没用多久就来到县衙。

李从珂在县衙厅堂北面正中的椅子上坐下,便让人去将王思同押上来。一会儿,两名亲兵就将被绑缚双手的王思同带到潞王面前。

只见王思同须发凌乱,脸上还沾着灰尘,可想而知,他这段时日在牢房里并不好过。厅堂内谁也没说话,李从珂饶有兴致地仔细瞧着王思同,但两侧站着的官员将领中,有人却忍不住喝道:“大胆,见到殿下,还不赶快跪下行礼。”

王思同不看是谁在说话,他目视前方,看着李从珂说道:“我王思同只跪拜皇帝陛下,敢问潞王可是当今圣上?”

李从珂一掌拍在身前的桌案上,脸现怒容,未等他开口,厅堂内便怒喝声不断,“放肆”、“大胆”......之声充斥于耳。

等过了一会儿,堂内声音小下来,李从珂才说道:“王思同,孤在凤翔举起义旗,遣使邀你共同举事,可你冥顽不宁,扣了孤的使者,还要率军攻打孤,这是为何啊?”

王思同回答道:“我出身行伍,年少时就投奔太祖武皇帝,后得到先帝提拔,官至节度大将、西京留守,经常因为自己没有建立功劳报答先帝的大恩而感到惭愧。并非不知道归附大王您立刻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帮助朝廷反而会自取祸殃,但是我害怕死了之后没有颜面到九泉之下见先帝。现在兵败被俘,把我杀了祭旗吧!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请让我尽早去见先帝吧!哎!只是有负皇恩,愧对圣上了。”

李从珂听了这些话,回忆起先帝对自己的好,脸色都变得尊敬起来。站在旁边的尹晖一看,心道不妙,自己之前在长安霸占了王思同的妻妾,哪能与他善了,要是让王思同逃过此劫,以后指不定他会如何报复,于是向潞王说道:“殿下,王思同如此不识时务,还请殿下尽快惩治,以儆效尤。”

王思同听见熟人的声音,脸色微变,朝尹晖站立的位置唾了一口,骂道:“呸,无耻小人,背信弃义,朝秦暮楚,若不是尔等,大军焉有此败。”

尹晖的脸瞬间铁青,站在那里恨得牙痒痒,但却说不出话来。

李从珂向外摆摆手,对王思同说道:“你先下去体息吧!”说罢,便唤来亲兵把王思同押下去好生看管,不得轻慢于他。

然后,李从珂告诉下面的人,等吃过年饭,让大军休息一个时辰,再启程上路。

李从珂一天后到达昭应,这时房嵩已经率领兵马在潼关,介绍潼关关城情况,地理位置,城墙高厚,

潼关地处陕西东部,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坡陡,峰峦叠障,波涛如怒,城墙依山临水,曲折蜿蜒,北面城墙紧邻黄河与渭河的交汇处,它既是城墙,又是防洪堤坝,有时黄河发大水,可以阻挡洪水漫淹进关城里。南面城墙在秦岭山腰上,这里山势起伏,林木茂密,苍翠清新,东南有一条南北走向的深谷,谷里有沟,沟床突变,既长且深,下有流水,水源出自秦岭蒿岔峪,汇合沿途泉水流至北面的沟口石门关,湍流直下,飞沫四溅,好似白练高挂,长达三十里,是一条天然的护城河。西面城墙虽临近华山山脉,但墙外的地势还较为平坦些。东面城墙外,山峰连接,谷深崖绝,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能容下一车一马通行。

东西南北都建有关楼,西面、北面、南面的关楼稍小一些,而东门关楼则是拔地而起,高达八丈,北临黄河,面依麒麟山角,东有远望沟天堑,是从东面进关的独一大门,峻险异常,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在关门外,举目仰望关楼和巍峨的麒麟山,恰如一只眈眈雄视的猛虎,守卫着关中的东大门。同样的道理,东关门亦是由西向东出关前往洛阳的唯一门户,从东门出去,沿着门外的陡坡道缓缓而下,通过羊肠小道,便可前往洛阳。因此,潼关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关里也有不少房屋,住的都是驻守潼关的军户,但现在有些房屋是空着的,因为之前有些潼关守军被抽调去凤翔平叛了。关里有三百亩耕地,麦子才播种下去,还未到收获的季节,便是粮食成熟了,就这点产量,也不够关里的守军吃,还得靠外面供应粮草。

西南方向有一所一进一出的小院子,外面的围墙是用稻草和泥土简单夯制而成,里面有三间泥砖灰瓦的房子,就这样的房屋在关里算是好的了。

这里原是潼关一名副将的居所,也不知他是战死在凤翔,还是向叛逆投降了,反正现在院子是空出来了,成了药彦稠与几名亲兵的临时住所。

此时,药彦稠坐在正房的木椅上,透过敞开的房门,盯着院子里碎石地面,有些出神,王思同出去筹粮已经有几天了,至今音信全无,按理说,不管有没有找到粮草,他都应该派人回来知会一声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药彦稠满脸疑虑。

外面传来一阵“咔吱”、“咔吱”的脚步声,打断了药彦稠地思索。一个人影跑了进来,是守关的士卒,他急急忙忙向药彦稠说道:“大人,西边发现了好多兵马,脖颈上系着红布巾,看着像是凤翔的叛军,守将大人让我来禀报。”

药彦稠大惊失色,心想来得好快啊!不及细思,赶忙披上甲衣,带着亲兵向西关楼跑去。

房暠赶了近两日的路,才来到潼关。潼关北面临河,地势狭窄,兵马无法通行,更不提能够形成攻城队形了,南面是秦岭山地和禁沟形成的天然屏障,令人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禁仰天长叹。只有从西面入手了,但房暠望着那高耸的关墙,他感到胸口闷得慌。

房暠心想还是先叫门吧!兵法上不是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吗?攻城是下策,如能不战而拿下潼关,那是最好不过了!

想好后,房暠便带着三百多人向关楼靠近。

此时,药彦稠站在关楼上,眺望着远处的兵马。因为沿途道路上突出的山体阻碍了视线,他只望见人影绰绰,密密麻麻,逶迤数里,感觉有上万人。过了一会儿,队伍前面的人就来到关前的空地上,还好,关前地面徒峭起伏、高低不平,受地势限制,关前最多聚集千余人,队伍后面的人马便要被堵在道路上。

房暠带人分开挡在前面的人群,来到距离关楼三十多步远的地方,抬头朝关楼吼道:“关里主事之人是谁?本将乃凤翔先锋官房暠,王思同在昭应被咱们俘虏了,你们还不快快开门放咱们进去......”

城上的守军一片哗然,药彦稠看着四周惊呼出声的士卒,有人脸上出现慌张茫然的神色,有的人手中握着刀枪弓驽不自觉地放下,垂向地面。虽然药彦稠心里也吃了一惊,但是他更清楚再这样下去,本来就因兵败缺粮而受到打击的军心,不知道会不会萎靡不振、土崩瓦解。

于是,药彦稠稳了稳心神,扶着女墙,冲下面吼道:“胡说八道,你这厮好生欺诈,王大人去为弟兄们筹粮了,不日便会返回,怎么会被擒住,休要在这里诓骗咱们,来人还是速速退去,不然咱们可要不客气了。”

房暠也不急着气恼,他对旁边的人群说了几句,随即便有十几人朝后面跑去。一会儿,十几人又去而复返,他们还带来了三个人。

房暠看着这三人,心想还好把他们带来了,不然如何叫关里的守军相信王思同己经被俘虏了。原来这三人是随同王思同出关筹粮的将校,其中一名还是副将。

房暠指着三人,冲城上大声喊道:“你们瞧瞧,这几人是谁?”

关楼上、城墙上,有些守军忍不往好奇,从垛口探出脑袋,向下张望。顿时,有的人惊呼道:“啊!那不是吴将军吗?这可怎么办。”有的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你看,那是周校尉”、“蒋校尉也被擒住了”……,城上惊惧忧恐之声不断响起,瞬间汇成一片。

城下又有声音传来,只见那周姓副将在房暠地授意下,站出来喊道:“弟兄们,听我说,王大人在昭应被擒住了,筹集到的粮草也丢了,兄弟我也是没办法才降了潞王啊!”

城上嘈杂喧哗之声更响亮了,房暠趁热打铁,“城上的人听着,潞王殿下率领的二十万大军随后便到,快快开门,莫要再迟疑,免得误人误己,潞王来了,给你们发赏钱,你们自己问问城下的弟兄,有没有领到赏钱啊!”

房暠的话音落下,他周围的人群便在几名将领地带领下,鼓噪起来,“咱们领到赏钱了”、“快开门领赏钱”……,渐渐变成一个口号“潞王来了发赏钱”,后面的人流也跟着前面的人喊叫起来。一时间,声势颇为惊人。

药彦稠大吼一声“聒噪”,然后伸手取过一把硬弓,对着下面的人群便是一箭,也不去看有没有射中,便对周围的人大声说道:“休要听他们胡言,朝廷己派出援军,不日便至,快快放箭,以报国恩。”

城下有一人被药彦稠射中腰腹,倒在地上。下面的声音稍小些,紧接着,城上又稀稀拉拉地飞来一通箭支,有几人闪避不及,被箭射中。

房暠急忙带着人退到百多步外,他冲着关楼破口大骂,“直娘贼,我好心相劝,你们却不领情,等破关之时,定让你们好看。”话虽如此,可他心想,潼关险峻,易守难攻,前军的将士赶了两天的路,已经有些疲倦了,而且天色将暗,还是让大家休息一夜,吃顿饱饭,再作计较。

随后,房暠下令后队变前队,退到三里外,在道路上和附近的林地里扎起营帐来。林地树木茂密,房暠就让人砍掉一些,露出几片空旷的地带,以便安营扎寨,采伐的树木还能用来制作攻城用具。

关楼上的药彦稠望着凤翔前军后撤下去,他紧绷着的心弦稍微松驰了一些,哪里有什么援军,他至今未收到朝廷的旨意,刚才只是在哄骗城上的守军,不那样做,只怕军心早就涣散了。

药彦稠身旁的潼关守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最终想说的话化为一声叹气,“唉!”

药彦稠望着远处正在砍伐林木,搭建营帐的凤翔前军,对身旁的将校说道:“看他们这样子,今天是不会攻上来了,但你等也不要放松,需警惕他们地偷袭,你们便安排弟兄们轮流休息,可能凤翔叛军明日就会攻关了。”

几名将校面面相觑,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抱拳应承下来。

药彦稠望了一眼关上士气低沉的守军,就不作停留,带着几名亲兵返回住所,临走时,吩咐关上的将校,发现异常情况立即向他禀报。

回到院子,冷静下来,药彦稠心里才感到一股凉意,王思同已被凤翔叛军俘虏了,生死不知,自己刚才哄骗关上的守军,实在是无奈之举。等几天后,粮食吃完了,援军也不见踪影,关里的守军非吃了自己不可。

于是,他让亲兵赶紧吃过晚饭,收拾好行囊,带上些干粮。一个时辰后,趁着天色黑下来,药彦稠就带着亲兵,打开北门,利用夜色做掩护,逃向临近的华阴县。

药彦稠不愿向东逃跑,因为他心想自己与王思同在岐州被叛军打得大败,现在又弃关而去,朝廷必定不会饶过自己,所以他想潜藏在华阴,等朝廷再派大军来关中平叛时,自己再聚集散兵义勇,与朝廷兵马相呼应,攻打叛军,立些功劳,祢补自己的罪过。药彦稠也未曾细想朝廷的兵马能否过得了潼关,他只知朝廷不会坐视不理,不会任由西边的局势继续恶化下去,北面有边军,东面有禁军,未必不能平定关中,可调兵遣将需要时间啊!哎!

半个时辰后,当潼关守将得知药彦稠离关出走的事,他惊讶之时,心想连药彦稠都逃跑了,自己还在这里折腾什么啊!不用多久,关里的人都会知晓此事,到时兵无战意、将无斗志,破关只是迟早的事,还不如趁早降了,保全关里守军的性命。他之前便想对药彦稠提及投降之事,只是没有说出口。

于是,守将便把药彦稠离关出走的事告诉给其他将校,有的人直接骂道:“药彦稠这贼厮鸟忒不仗义,丢下咱们,自个儿先跑了。”,有的人脸色戚戚,不知如何是好?有的人干脆说道:“不如降了吧!”

守将也说:“事已至此,本将也要为关里的弟兄们考虑,不能让大家白白丢了性命。”

接下来,守将与其余将校商议了一会儿,就定下了投降之事,然后便打开西关门,让一名校尉带着两人去联系那个叫房暠的凤翔先锋官。看着那名校尉举着火把步入夜色之中,关楼上,有的人如释重负,这下不用与那凤翔兵马拼个你死我活了。有的人心里甚至感到庆幸,觉得药彦稠走了也好,没有他地阻碍,投降之事就简单许多。

没有多久,出关的校尉来到凤翔前军驻扎的地方,向岗哨通明来意,就被带到房暠居住的大帐里。房暠闻听潼关要投降,欣喜异常,笑容满面。

潼关校尉向房暠解释道:“先前是药彦稠那厮叫人放的箭,这才伤了凤翔的弟兄,还望大人勿怪,现在他摄于凤翔大军的雄威,已经离关出逃了。”

“好说,好说,不妨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房暠安慰道,接着又狠狠地说道:“可惜让那厮溜了。”

未免夜长梦多,房暠随即点齐五千人马,举着火把,排着长龙朝前方的潼关行进。

来到关楼前,先前出关联系房暠的校尉便仰头冲着上面喊道:“将军,房大人已带着人马来了。”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潼关守将焉能不知,他并没有急着让人打开关门,而是对外面喊道:“房大人,请你看在大家都是军中弟兄的份上,进关后不要难为关里的弟兄们。”

跟在校尉身后的房暠现在只想快点入关,不愿横生枝节,于是他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是自然,本将并非残忍嗜杀之人,你多虑了。”

守将见房暠当着众人的面,许下承诺,于是就让人开启关门。

等关门打开,房暠就率领五千人马鱼贯而入。由于潼关位置太过险要,房暠进关后,就决定前军就在此处等候潞王,等后续大军抵达潼关,再做下一步打算,他可不想潼关得而复失。因此,他一面让传令兵返回三里外的营地,令其余人马明天拂晓时分依序进城,一面派出几名骑兵去向潞王禀报已经拿下潼关了。

接着,房暠就从潼关守将手中接过防务,安排手下把守关里的紧要之处,防备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