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敬瑭求援 兵围晋阳

洛阳的李从珂收到石敬瑭的奏疏,不禁大怒,他把奏疏撕得粉碎,扔到地上,大骂道:“这贼厮鸟,他和李从厚倒是关系近,可他在卫州做的事,是众所周知的,现在这厮却说要我传位给许王,谁相信他的鬼话。”

既然大家都已经撕破了脸,那李从珂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第二日早朝,李从珂便颁布诏书,免去石敬瑭的一应官职和爵位。同时,任命武宁节度使张敬达为太原四面兵马都部署,任命义武节度使杨光远担任副部署,任命河阳节度使张彦琪担任马步军都指挥使,任命安国节度使安审琪担任马军都指挥使,任命保义节度使相里金担任步军都指挥使,任命彰武节度使高行周担任太原四面招抚、排阵使,过了两日,又任命张敬达掌理太原行府的事务,准备集结诸镇兵马讨伐石敬塘。

石敬塘在洛阳留做人质的儿子右卫上将军石重殷、皇城副使石重裔听闻石敬塘谋反,连忙藏匿到民间市井之中,可是还是被皇城禁军搜捕到,抓到皇宫里,李从珂见都没见一面,就直接下令赐死。

河东的战事还在筹备之中,便有坏消息传到洛阳,张敬达上奏说西北先锋马军都指挥使安审信背叛朝廷投奔了晋阳。在此之前,雄义都指挥使安元信率领他的部众六百多人镇守代州,代州刺史张朗待他很友善,安元信私下对张朗说:“我看石令公是一个宽厚有德的人,他此次举义未必没有胜算,你何不悄悄派人去晋阳同石令公取得联系,向他表示友好。”

可是,张朗听了却没同意,反而斥责道:“石敬瑭一个叛臣贼子,我张朗岂能与他同流合污,你不要再说了。”

自此以后,张安二人便互相猜忌。安元信谋划除掉张朗,可是却被张朗察觉,于是安元信带领自己的部下逃离代州投奔了安审信。在安元信的怂恿下,安审信也率领麾下数百骑兵与安元信一起夺取百井,然后投奔到晋阳。

石敬瑭接见安元信时问他,“你究竟看出了什么,竟然舍弃朝廷而来投奔我?”

安元信回道,“我并不懂什么气运之说,只是靠对人事的判断来做出决定,帝王之所以能够统御治理天下,最重要的凭借就是信誉,现在主上失信于你,像你这样既亲近又尊贵的人尚且不能自保,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卑微又疏远的人呢?我看主上败亡,只是迟早的事。”

石晋瑭听了很高兴,将晋阳的一部分步军交给安元信统领。

面对即将到来的朝廷大军,石敬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再次派桑维翰出使契丹,告诉耶律德光,自己答应他的条件,只要契丹能够帮助自己击败朝廷,入主中原,那么不仅是蔚州、云州、应州、寰州这河东的四州土地,就算是把卢龙一道以及雁门关以北的幽州、蓟州、瀛州、莫州、涿州、檀州、顺州、新州、妫州、儒州、武州、朔州这十二州也给他又有何妨,反正这十二州也不在自己手上,如果自己能打败李从珂,那已是莫大的幸运,如果自己失败了,那么一切都完了,自己失去的何止区区几州土地,恐怕得赔上全族的性命了。

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石敬瑭特意让桑维翰草拟表章向契丹称臣,并且请求用事奉父亲的礼节来事奉契丹皇帝,约定事成之后,把卢龙一道以及雁门关以北的幽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以为酬谢。

刘知远听说此事后,赶到节度府向石晋瑭劝谏道:“向契丹称臣也就够了,像事奉父亲一样事奉他就太过份了,用金银财物来贿赂他,自然可以获得援兵,何必要割让土地呢?幽云十六州可是北方的要地,这样做,恐怕会成为中原的祸患啊!”

石敬瑭说道:“先帝与契丹皇帝约为兄弟,按辈分,我奉他为父,未尝不可,要想耶律德光尽心尽力帮助咱们,只拿些金银财物是不行的,所以我才用幽云十六州作为酬码,请他们倾力相助,而且这十六州不是白送给他们的,他们要帮我打败李从珂,入主中原,才能兑现。”

刘知远继续相劝,言明了幽云十六州对中原的重要性,可石敬瑭心意已决,哪里听得进他的劝告,所以刘知远劝了一会儿,见事情不可挽回,也就告辞离去。

河东节度府外,有一队护卫正候在门外,为首之人是一个长着一张国字脸,面色微黑,留着短须,身形魁梧,穿着一件黑色襕袍的青年汉子,他颈上衣领间还隐约可见黥着一只青色的飞雀。

这人伫立在街上,望着节度府门,当他看见刘知远走了出来,就迎了上去,说道:“大人,怎么样?”

刘知远叹道:“文仲,石大人不听劝啊!”

这汉子一听,跺脚道:“石大人糊涂啊!幽云十六州是中原的屏障,如若有失,北方将无险可守,中原腹地将坦露在异族的铁蹄下,契丹铁骑可以随时通过千里平原,饮马黄河啊!那时中原危矣!”

刘知远唏嘘道:“石大人在军中多年,他又何尝不知,只是现在紧要之事是打败朝廷,至于幽云之地那是以后的事了,契丹要得到它,也得先帮石大人入主中原才行,否则此事也就是空口白话。”说罢,又道了一声:“文仲,咱们走吧。”接着就接过一亲兵牵过来的黄骠马,蹬着马蹬,翻身上马,然后扬长而去。

这汉子并非姓文名仲,文仲只是他的字,他是叫郭威,这郭威出身将门世家,他的父亲郭简做过顺州刺史,但是已死于天佑三年(公元906年)的兵祸,郭简死后,夫人王氏带儿子郭威奔走潞州,道上去世,郭威由夫人王氏表姊妹韩氏抚养成人。

郭威长大成人后,颇有勇力。郭威十八岁时,泽潞节度使李继韬招募兵士,他去应招,李继韬见到,便收留他在身边做“牙兵”(藩帅的亲兵)。

郭威长得很魁梧,且勇力过人,李继韬很欣赏他,有什么小的过失也经常迁就他。郭威好斗,喜欢赌博,又好喝酒,但有时也喜欢打抱不平。

一天,郭威到街上闲逛,有一个屠户欺行霸市,非常跋扈,大家都很怕他,喝了点酒的郭威不服气地到了这个屠户跟前,让他割肉,然后找茬骂他,屠户也知道郭威不好惹,但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就扯开衣服用手指着肚子说:“有胆量你就照这儿捅一刀!”

郭威抄起刀子就捅进了他的肚子,结果屠户一命呜呼,郭威被抓进了监狱,李继韬佩服他的勇气和胆量,又将他放了。后来,李继韬被李存勖派兵攻灭,郭威收编进了后唐军队,入了庄宗李存勖的亲军“从马直”。李存勖死后,李嗣源继位,李嗣源要用自己的人马做禁军,就把之前李存勖的亲军划拨到各地,而郭威所在的“从马直”则被调拨到河东,后来,郭威到了刘知远的账下,后者也很欣常郭威,将郭威提拔为亲兵营指挥使,引为腹心。

此时,郭威见刘知远拍马而去,也不在多想,他翻身上了旁边一匹马,然后带着亲兵们跟了上去。

……

二十几日后,河东战云密布,太原四面兵马都部署张敬达率领武宁镇三万人马先行来到晋阳南边五十里的晋安乡。

张敬达来到晋安后,也顾不上休息,他带着随行出征的几员将领,四处查看地形。

当他来到晋阳城外五里的一座山峰上,眺望晋阳高耸的城池时,不禁叹道:“晋阳雄城,要想拿下它,本就不易,现在石晋瑭又将五万河东兵马集中在晋阳,要想拿下它更是难上加难,不知此次又要付出多少兄弟的性命啊!”

他身旁一个剑眉朗目,鼻挺唇厚,身形挺拔,穿着黑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说道:“大人何必忧虑,晋阳虽然城池坚固,兵多将广,但这是它的优势,也是它的劣势,这么多人马,这么多张嘴,再加上城中的寻常百姓,晋阳毎日的粮草需求都是难以估量的,只要咱们将晋阳城牢牢围住,围上两三个月,待到城中粮草耗尽,那时城中人心浮动,咱们拿下它,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说话的人叫符彦卿,是前宣武节度使符存审第四子,军中称其为“符第四”。符彦卿十三岁即能骑射,最初在太原侍奉晋王李存勖,因谨慎诚实而受到李存勖亲信,得以出入其内室。符彦卿成年后,被李存勖任命为亲从指挥使。同光元年(公元923年),李存勖攻灭后梁,入主汴州,符彦卿升任散员指挥使。

同光四年(公元926年)兴教门之变时,李存勖的侍从大多离去,仅有符彦卿与王全斌等十多人力战拒敌。其后李存勖中箭而死,符彦卿等人只得恸哭一阵,离开洛阳。

天成三年(公元928年),符彦卿以龙武都虞候、吉州刺史、北面行营诸道左厢马军都指挥使之职参与征讨义武军节度使王都。契丹派兵援救王都,符彦卿随归德军节度使王晏球于嘉山击败契丹。次年,唐军收复定州,叛乱平息。符彦卿因功被授为耀州团练使,后改任庆州刺史,他奉诏在方渠以北的乌仑山口修筑城堡,以招引党项,功绩显著。

清泰初年(公元934年),符彦卿转任易州刺史,兼领北面骑军,李从珂赐他戎服、甲胄及战马,以示恩宠,他此次也随张敬达出征晋阳。

张敬达捻着颔下的胡须道:“冠候说得是,我亦正有此意,不能让儿郎们白白折损在晋阳城下。”说罢,又不无担心道:“我是怕有人与石晋塘里应外合,在晋阳城外策应石敬瑭。”

张敬达身旁一个四旬汉子说道:“大人多虑了,自石晋瑭反叛以来,还未曾听说有藩镇起兵响应,料其它藩镇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同朝廷作对。”

张敬达听了这汉子的话后,沉默片刻,没有再在这方面去细说。接下来,张敬达望着晋阳城,对其四周指指点点,与随行几员将领又聊了一些地形,以及自己的打算,然后才带着几员将领和亲兵护卫返回晋安乡。

回到晋安,张敬达便吩咐几员将领让手下的儿郎们在晋安乡立起营寨,等候其余诸镇兵马。军令下达后,不过两日功夫,晋安乡就立起了密密麻麻的营帐和营房,还有箭塔,瞭望塔,营寨外围是一圏圈栅栏,壕沟,壕沟外还布置了不少鹿角,整个营寨占地极广,不仅占据了整个晋安乡,而且还向四周延伸了不少距离,张敬达在安营扎寨时,不仅考虑到本部三万人马,还考虑了陆续会到达的其它诸镇兵马的食住问题,因此晋安乡军寨的范围极广,远不止容纳三万人。

之后几天,其余诸镇的兵马接连抵达晋安乡,晋安乡一时间旌旗招展,人声鼎沸,朝廷十三万兵马汇聚于此,声势浩大,煊赫如潮。

张敬达待诸镇节度率军到达后,便立即召集将领们在中军帐中商议军务,不过小半个时辰,中军账中便聚集了几十员将领。

张敬达待将领们来齐,与他们寒暄片刻,便指着帐中的沙盘上的晋阳城,向诸位将领说道:“诸位,石敬瑭将河东兵马集中于晋阳城中,企图抗拒我朝廷讨伐大军,诸位可有破城良计啊?”

张敬达话音刚落,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汉子便大着嗓门说道:“石敬塘这是畏惧咱们了,咱们正可趁他胆怯时,率领大军直扑晋阳城下,一鼓作气攻下晋阳。”说罢,他拍着胸脯道:“大人,给我五万人马,不用一天,保准拿下晋阳。”

张敬达尚未开口,帐中一个面容坚毅、头戴结式襆头、身穿黑色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便说道:“张大人,不可轻敌啊!河东历来是强镇,石敬瑭手下兵马久在边关,军中多是善战之辈,而晋阳又城高墙厚,本就不易攻打,再加上这些善战的河东劲旅,如若冒然强攻,恐会得不偿失啊!”

担任马步军都指挥使的河阳节度张彦琪听了彰武节度使高行周的话却不以为然,依旧大着嗓门说道:“尚质,你何必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你怕河东兵马,我张彦琪可不怕。”

还未等高行周开口辩驳,一个鹰鼻薄唇,须发斑白,年约五旬的将领就帮着他说道:“尚质说得没错,咱们还是小心些,河东可不似寻常节镇,咱们不能让手下儿郎跟着咱们白白丢了性命。”

义武节度使杨光远的话引来帐中一些将领的附和,因为没人愿意自己手上的兵马白白损耗在晋阳城下。

张彦琪为人虽然有些鲁莽,但也不傻,知道面对众人,自己现在再叫嚷强攻,只是自讨没趣,于是住口不再言语,但他还是将目光投向张敬达希望他能支持自己。

可是,张敬达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可不是张彦琪几句热血上头的话就能够左右的。张敬达待帐里安静下来,便环视四周,望着一干将领说道:“诸位,前几日我与冠候他们到晋阳城外的山上察看敌情,见到晋阳城墙上堆满了守城的器械,城外布满了陷阱,壕沟,估摸着石敬瑭正等着咱们往上碰呢?”

说罢,张敬达语气一顿,继续道:“可咱们能让石晋瑭如愿吗?晋阳城厚,如若强攻,不知要赔上多少儿郎的性命,那时还未必能攻进晋阳城,因此,我决定在晋阳城外围修筑壁垒,深挖壕沟,用来围住晋阳城,让外面的人进不去,让城里的人也出不来,待过上几月,城里的粮草耗尽,晋阳必不攻自破,诸位以为如何啊?”

张敬达话音一落,帐中将领都说这个办法好,有的还说咱们粮草充足,又有朝廷做后盾,咱们耗得起,石晋瑭可耗不起,咱们便在这里耗死石晋塘。有的将领还替手下将士谢过张敬达,口称张公此举不知救下多少儿郎的性命。

接下来,张敬达便与帐中将领商议起如何修筑包围工事来,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过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把事情定了下来,最后决定由张彦琪、安审琪率领本部四万士卒,再加上八万民夫,于晋阳的东南西北四面同时修筑壁垒和深挖壕沟,争取在一月之内将包围工事修好,将晋阳城围住。

为了防备石晋瑭派兵出城破坏包围工事的修建,所以在工事修筑期间,就由相里金,符彦卿,高行周,还有另外几员将领带领本部人马,总共有六万兵马,分别在晋阳城外的东南西北四面列好阵列,严阵以待,护卫修筑工事的人手。

另外,杨光远率领一千兵马巡察四面,督促工事的构筑。而张敬达则率领剩下的人马坐镇晋安军寨,居中调度,统等围城事宜。

……

晋阳北面的城楼上,石敬瑭望着城外一两里地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便感到一阵揪心。自从得知朝廷大军在城外构筑包围工事后,石敬瑭便坐卧不宁,他不怕朝廷大军来攻,就怕朝廷围而不攻。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晋阳是大城,人口众多,光是每日的粮草消耗都让人难安,也不知道桑维翰有没有将表章交到耶律德光手中,前几日已派出两拔人马快马加鞭赶往契丹临潢去寻桑维翰,让其催促契丹赶紧派出援兵。

石敬瑭在城楼上观望了一阵,他知道不能任由对方这样毫无顾忌地构筑包围工事,否则对己方士气将大受打击,于是他召来刚投靠过来的安审信、安元信二人,让他们率领五百骑兵从北门出去袭击修建工事的人。

安审信、安元信抱拳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便带领大队骑兵出现在北门后。随着“嘎吱”一声,城门被缓缓开启,然后是援引自汾水的护城河上吊桥被缓缓放下。

接着,安审信、安元信便带着骑兵鱼贯而出,不过片刻,便到了那些修工事人的几十步开外,然后安审信一声喝令,骑兵们便是手持弓箭一阵拋射。

当然,修工事的人也不会任由这些骑兵射杀,有的把手中的器械一丢,就找掩体躲避,有十几个躲避不及的就被箭支射中,躺倒在地上,痛呼起来。

其实,早在这些骑兵出城时,护卫北面工事的将领便调拔步兵阵列上前阻截,可是骑兵速度太快,等他们来到刚刚修建的壁垒,壕沟旁,对方的骑兵已完成一轮拋射。

统领步兵阵列的将校不甘示弱,只见他大声喝令弓弩手上前,然后对着对方的骑兵就是一阵射击,安审信一方的骑兵也有几人中箭落马。

安审信连忙指挥骑兵后侧十几步离开对方的射程,就在安审信又指挥骑兵完成两轮拋射,下令尝试对前方步兵阵列进行一次冲锋之时。

突然,马蹄声大作,前方一里外尘士飞扬,却是有大股骑兵奔来。这股骑兵由护卫北面工事的另一将领高行周所率领,适才高行周得到禀报后,便率领部下骑兵立即赶了过来。

安审信知道如若被对方骑兵缠住,那么自己这点人马就要全部交待在这里了,于是安审信立即更改军令,然后调转马头,带着手下骑兵朝城里奔去。

高行周带着骑兵跟了上去,可是终究是晚了一些,等高行周带人冲到护城河前时,晋阳的北门已经被重重关闭。此时,护城河上的吊桥还没有被升起,可高行周也不敢顺着吊桥冲到晋阳城下,因为他明白这是敌人刻意为之,如果他那样做了,迎接他们的只会是无情弓矢箭驽,自己这些兄弟只怕会折在晋阳城下。

因此,高行周在护城河前便勒停了马儿,然后示威般掂弓搭箭对着城门射了一箭,这一箭正中门心。做完这一切,高行周便带着人马退了回去,他也不让人去破坏吊桥,因为那样做只会给城里的敌人可趁之机,如若骑兵离开马匹去毁桥,那么城里守军势必会冲杀出来,吊桥离城门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守军转瞬便至,到时离了马的骑兵可就得任由别人宰割了。

站在城头的石晋瑭见安审信、安元信二人出城的一波袭击延缓了对方修筑工事的进程,虽然收效甚微,对方只是停滞了半个时辰,便又复工,但聊甚于无,总不能任由对方肆无忌惮的修筑工事,打击己方的士气吧!

所以,石敬瑭又派了几员将领从其它几个门出去袭扰对方的工事,并下令不许与对方纠缠,射上两轮箭后便退回城里。

符彦卿、高行周等人对敌方地袭扰是不胜其烦,一旦他有所动作,对方的骑兵便撤回城里,于是城外护卫修筑工事的将领干脆将弓弩手调到工事附近,见到有骑兵靠近便射箭。

可是,对方的骑兵根本就不进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只是在外围以抛射的方式袭扰。最后,城外的将领让骑兵驻守在工事左右,对方的骑兵害怕被尾随咬住脱不了身,才不敢出城来袭扰。

就这样过了几日,城外的包围工事已经初具规模。

第四十五章契丹商议

契丹皇都临潢府。

几日前,桑维翰带着石敬瑭的表章来到临潢,求见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耶律德光看过石晋瑭的表章,便答应会派兵前往晋阳。桑维翰得到耶律德光的应承,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恳请耶律德光能够尽快出兵前往晋阳解救危局。

耶律德光说出兵是大事,这事还要同太后、大臣们商议,接着便挥手让桑维翰退下。

桑维翰离开皇宫,返回汉城下蹋的客店,便立即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信是写给石晋塘的,大致写了此次面见耶律德光的情况,以及耶律德光答应出兵援助的事。信写好后,桑维翰便安排人手日夜兼程将信送回晋阳。

在桑维翰离去后,耶律德光便动身前往栖鸾殿。这栖鸾殿正是太后述律平的寝殿。

耶律德光来到栖鸾殿时,一个穿着谈黄交领左衽窄袖长衫,看着面色白润,但是头发斑白,额头已有不少皱纹的女子正躺在寝殿的床榻上,她的旁边还有两个宫女,一个宫女为她揉头,一个宫女为她捶腿,这个女子正眯着双眼,享受着两个宫女的服侍。

耶律德光走到床榻前几步远,躬身说道:“母后。”

两个宫女停下动作,向耶律德光行了一礼,然后便侍立在一旁。

述律平坐起身来,靠在床榻上,望着耶律德光说道:“尧骨,有什么事吗?”

这时一个宫女为耶律德光搬来软椅,德光顺势坐下后,说道:“河东的石敬瑭派人献上表章,愿意以卢龙一道以及雁门关以北的幽州、蓟州、瀛州、莫州、涿州、檀州、顺州、新州、妫州、儒州、武州、朔州、蔚州、云州、应州、寰州这十六州土地做为谢礼,请咱们出兵帮他入主中原。”

述律平笑道:“我儿可是有主意了?”

“孩儿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唐国内乱,咱们正好可以从中渔利,更何况还有幽云十六州做为谢礼,这笔买卖不亏。”

“我知道我儿胸中有雄心壮志,早就有意南下,此次也是一个机会,我儿放心去做便是,但是我所虑者是兵者凶险,我军深入唐国作战,可不比在咱们自己的地方啊!”

“孩儿定会小心行事,不叫母后担忧。”耶律德光说道。

述律平点点头,接着道:“还有就是我担心事成后,那石敬瑭反悔怎么办?”

耶律德光“呵,呵”两声,说道:“母后,石敬瑭已奉上表章,我料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那背信毁约之事,就算他到时想反悔,难道咱们的兵马是摆设不成,那时中原经过内乱,已无暇他顾,孩儿正好师出有名,以背信毁约之名让石敬瑭拿出更多的地盘,他若不给,孩儿就自己去取。”

“出兵毕竟是大事,我儿还要与大臣们多多商议才是。”

耶律德光说道:“孩儿自是晓得。”说罢,耶律德光又问了述律平一些日常起居饮食,然后便告辞离去。

耶律德光离开栖鸾殿,便一面摆驾璟瑄殿,一面着人去通知朝廷大臣到璟瑄殿议事。

过了一个时辰,契丹大臣们陆续来到璟瑄殿,耶律德光待人都到了,便把石敬瑭让桑维翰献上表章,承诺以燕云十六州为谢礼,请求契丹出兵的事告诉给了大臣们。

大臣们听了这个消息,便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过了一会,殿里的声音才稍微小些。这时,一个汉人模样的五旬男子上前两步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向坐在龙椅上的耶律德光行了一个抱胸礼,说道:“陛下,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这是上天把燕云十六州送到你怀中,燕云是中原的藩屏,只要有了这十六州,咱们就可以随时进攻南朝了。”

检校太保,保静军节度使赵思温的话引来一高大中年汉子的附和,“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陛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北院将军高模翰的话刚说完,耶律德光便笑道:“二位爱卿所言甚是,朕已答应石晋瑭会出兵帮他,今日召集诸位卿家,一是告诉诸位卿家此事,二是与诸位卿家商议出兵之事。”

大臣们纷纷说道:“愿为陛下分忧。”

等大臣们哗啦啦表完态,耶律德光问道:“不知诸位卿家对出兵之事如何看待,咱们该何时出兵,该出多少兵?”

一个脸尖鼻高的契丹中年男子大声说道:“陛下,只需调拨我一万精骑,我便可解了晋阳危局,然后会同石晋瑭的兵马直入中原,到时为陛下讨得燕云十六州。”

耶律德光刚夸奖完南院夷离堇耶律颇德忠勇可嘉,一个身穿紫色窄袖袍的契丹青年男子就出声说道:“陛下,不可听这厮胡诌,一万人马想要解除晋阳危局谈何容易,依臣之见,要想帮助石晋瑭击败唐军,谋取中原,至少需要三万人马,这三万人马还必须是精兵强将,不然不足以威慑唐军。”

“可是这三万人马仓促之间也难以集结,少则也要一月,到时再率领兵马前往晋阳恐怕已是迟了。”南院夷离堇耶律吼对南院将军耶律洼的话提出意见。

耶律洼哂笑道:“如果石敬瑭凭借晋阳坚城,五万兵马,还挡不住唐军两月,那么他也不值得咱们帮他。”

“正是如此,如果石敬瑭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咱们理他做什么。”契丹惕隐耶律屋质符和道。

“敌辇、屋质所言不错,石敬瑭连坚守晋阳两月都做不到,他又谈何入主中原,咱们又何必助他。但是,石敬瑭此人联也知晓一二,他颇通军略,善于骑射,因此颇受唐庄宗的器重,让他统领自己的亲军精锐骑兵“左射军”,视他为自己的心腹之将,后来,跟随李嗣源转战各地,屡立军功,在战场上多次救下他的岳父明宗皇帝,在我看来,石敬瑭不会连两月都坚守不下来,所以朕决定用一个月时间来集结兵马,然后再直驱晋阳。另外,此次南征朕将征集五万精骑,而不是三万,我相信以这五万精骑足以横行南国了。”耶律德光望着一众大臣们说道。

耶律德光话意落下,耶律洼、耶律屋质等大臣便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等一众大臣歌功颂德后,耶律德光便说道:“耶律察割,耶律图鲁窘你二人负责集结皇城里的一万宫帐军、于九月初一将宫账军开到临潢南边的扬武谷与其余诸部会合。”

北院大王耶律图鲁窘和宗室将军耶律察割上前几步对耶律德光行了一个叉手礼,口中称是,然后便退到一旁。

接着,耶律德光点了高模翰,赵思温的名,让这二人去临潢北面的室韦军营地集结两万室韦军。

耶律德光还让耶律察割,耶律洼,耶律屋质,耶律吼去集结分散在临潢周边的两万部族军。

室韦军,部族军于九月初一在扬武谷与宫账军会合后,介时耶律德光将誓师南下,率军亲征河东。

另外,耶律德光还令韩延徽在二十日之内为五万大军淮备好兵甲器械,以及一应干粮杂饼。

布置妥当,耶律德光便挥手让众大臣退下,可是,这时一个长相魁梧,穿着黄色缺胯衫的青年男子可就不干了,“二哥,你怎么将我撇下了,臣弟一把子力气没处使,那可不干。”

说话之人正是耶律李胡,他生得勇武强悍,力大无比,最喜欢与人争斗,一听说要打仗,常常叫嚷着冲在最前面,对此,耶律德光常常无可奈何。

但是,这一次不同,燕云十六州是战略重地,得之,便进可攻,退可守。所以,耶律德光才会御驾亲征,而对皇太弟耶律李胡则另有安排。

耶律德光安抚李胡道:“三弟,皇都亦是十分重要,此次我出征不在皇都,临潢便交给你了,你切不可大意。”

耶律李胡犹自嘴硬道:“二哥,有母后在皇都坐镇,谁敢闹腾,说是交给我,可我还是只是给母后打打下手,听凭母后的安排。”

耶律德光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母后在族中威望甚高,他的话有时比我的话还好使,怎的你还不愿意伺候母后。”

“伺候母后,哪有打仗来得痛快,但是既然二哥这样吩咐,那小弟就只有留在临潢为母后分忧,二哥放心征战便是,有母后和我在临潢,保证临潢出不了乱子。”耶律李胡拍起胸脯说道。

……

距离唐军修筑包围工事已过去十几日,石敬瑭望着城外渐渐围拢的工事,心中感到一阵无力同时也露出一股希冀,昨夜,桑维翰派到晋阳报信的人马乘着夜色冲到晋阳城下,然后叫开城门,将耶律德光写给石敬瑭的书信交给了石敬瑭,石敬瑭阅后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契丹答应派出援军了,只要自己能够在晋阳守上几月,等契丹援军到来,到时与城外援军里应外合,那么朝廷派来的十几万人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城外,张敬达带着众将站在长长的包国工事面前,不住点头,对众将笑道:“这下石敬瑭就成瓮中之鳖了,咱们只需在城外围上几月,便可轻松拿下晋阳城了。”

众将也是笑着俯和称是,可河阳节度使张彦琪却说道:“大人,朝廷催促咱们尽快平叛,若是咱们只是在晋阳城下干等着,什么也不做,恐怕圣上会不满啊!现在工事已建成,晋阳城守军的士气想必已是大受打击,我们现在攻城未必没有破城的可能,大人,我愿率部下攻上去,看看这晋阳城是不是真就这么坚固。”

张敬达捻着胡须沉默了一会儿,也觉得张彦琪的话有几分道理,于是说道:“既然彦琪有这样的勇气,那你便辛苦你了。”

张彦琪抱拳应诺,然后便前往军中清点人马,准备攻城事宜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晋阳的西面便组成几个攻城方阵,方阵里有人握着横刀,拿着盾牌,有的挺着长枪,的人推着冲车,有的人抬着云梯,又过了一会儿,方阵后方就响起了金鼓声,几个方阵闻声而动,缓缓逼近晋阳城,等到离护城河没多远时,张彦琪便下令最前面的方阵加速前进,不过片刻,就来到护城河旁边朝着护城河扔填河的沙袋以及渡河用的浮板。

可晋阳守军哪能让攻城的人趁心如意,守卫晋阳西面的正是马步军都指挥使刘知远,他见攻城的方阵到了护城河旁边,进入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便下令弓弩手对填河的人进行射击,没有一会儿,方阵便有上百人倒在箭雨之下。方阵中攻城的士卒们当然也不会任由城上的宰割,方阵中的弓弩手也是予以还击,不过晋阳城池高耸,大多数箭支都落到了城墙上,少数射上城墙的箭支也是被守城的人员避开,或是被盾牌格档开。

张彦琪发动攻击后,石敬瑭亲自登上西面的城楼察看战事,当他看见守军亳发无损,而攻城的方阵倒下不少人时,他便放下心来,他嘱咐刘知远几句,便下了城楼。

过了半个时辰,攻城的方阵除了在护城河边多添了几百具尸首外,依然没有什么建树,填河的沙袋也被流水冲走,河面上只漂浮着几块木板,距离河对岸还有很远,张彦琪无奈只下,只有鸣金收兵。

收兵后,张彦琪有些意兴阑珊的来到张敬达身旁,抱拳说道:“大人,末将惭愧啊!连晋阳城的边都没有摸到,还损失了近千兄弟。”

张敬达安慰道:“这不怪你,晋阳城高河宽,本就难以攻打,现在石敬瑭又驻有重兵,要攻上城池更是难上加难,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张彦琪说道:“是末将欠考虑了。”说罢,就告辞去看望军中受伤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