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九日辰时,孟汉琼带着一个脸露悲色、面容疲倦的青年来到洛阳城。他们骑着马穿梭在洛阳的大街上,青年看到此刻的洛阳城已经没有往日的喧嚣与奢华,沿街店铺挂起了白布条,歌楼酒肆失去了往日的热闹。
但是,青年已无暇理会这些,他旁边的孟汉琼正催促着说道:“殿下,群臣在端门前恭候多时了,我们快点吧!”
原来这青年就是随着宣徽南院使孟汉琼从邺都魏州赶回来的宋王李从厚。
李从厚和孟汉琼带着十几名护卫从黄道桥直奔到端门前,才勒住马缰。在此等候的冯道带领穿着缟素、外披白麻衣的文武百官走上前去,向李从厚行礼道:“臣冯道,奉先帝御旨,恭迎宋王殿下回宫。”
百官亦跟着拱手恭迎。
李从厚对大臣们颔首道:“以后还望诸位多建良言。”说完,他就与冯道、孟汉琼等人进入端门,前往李嗣源的灵柩所在地西宫进行叩拜。
过了两日,李从厚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在西宫给李嗣源发丧,于灵柩前继位。随后,商定李嗣源的谥号为“圣德和武钦孝皇帝”,庙号为明宗,尊曹皇后、王淑妃为太后、太妃,并根据李嗣源的遗命,“以日易月”,服丧二十七天。
十二月二十八日,紫微宫中兴殿内,身着明黄袍服的李从厚正听冯道为他讲读《贞观政要》。
冯道粗重而又深沉地说道:“贞观二年,唐太宗问魏征‘什么叫做英明的君主,什么是昏庸的国君’。
魏征说‘君主之所以英明,是因为懂得亲贤臣,远小人,能够静得下心,耐得住性子,多听取不同人关于其他人或事的建议、看法。
而昏庸的君主恰恰相反,他们偏听偏信,喜听花言巧语,听不进逆耳忠言,所以容易轻信谗言,容易被人蛊惑利用,被人搪塞、迷惑,让人堵塞耳目’。
就好像秦二世胡亥偏信赵高。等到天下叛乱的时候,胡亥独处深宫,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又好像晚年的梁武帝,由于偏信宠臣,结果侯景率兵攻打皇宫都不知道,最后被困,饿死建康台城。”
李从厚听到这儿,暗付自己要成为唐太宗那样的明君,而不是胡亥那样的昏君。接着,他好奇地问道:“唐太宗,我知道,可是魏征是谁呢?”
冯道面露崇敬地回答道:“魏征,字玄成,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是少有的诤臣和直臣,能够做到及时规劝太宗,纠正太宗的过失。
他死后,太宗常常对旁边的侍臣说,以铜镜可以端正自己的衣冠,以历史为镜子,可以知道朝代的兴衰更替,以他人为镜子,可以知道自己的不足和过失。他常常因为魏征的离世而伤心。”
李从厚听了这番话,心思自己想要有所作为,就要虚心纳谏。随后,冯道又给李从厚讲读了《太宗实录》。
临近午时,李从厚召来冯赟、朱弘昭、孟汉琼三人,与冯道一起议定明年的年号为应顺,表明自己是顺应先皇遗命,承继大统。
应顺元年(公元934年)二月,冬季的洛阳城,白茫茫的一片,往日络绎不绝的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大概都缩在家里烤炭火吧!
紫微宫贞观殿的屋顶上挤满了雪花,显得厚重与压抑。寒冬腊月,殿内添置了炭火。但是,里面的人现在却感觉不到暖和。
李从厚站在殿中大发雷霆,他怒气冲冲地对着面前坐在软凳上的人,大声说道:“两川节度孟知祥好大的胆子,去年先皇才册封他为蜀王,今年就迫不及待称帝。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贞明四年(公元918年),刘䶮(yǎn)在岭南自称汉帝。天成二年,杨溥割据江南,自称吴帝。
现在,孟知祥又大逆不道,行僭(jiàn)越之事。朕要调派十万精兵征蜀,讨伐逆臣,你们都是先帝遗命辅佐朕的大臣,可有良策啊?”
宰相冯道等御案前的李从厚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陛下继位不久,现在还需专注内政,不要轻启刀兵。臣虽不擅军略,但也知道西川路途遥远,蜀中山高路陡,易守难攻,大军劳师远征,恐怕对国家不利啊!”
李从厚余气未消,“就怕这样下去,失了朝廷的威严,地方大将们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一旁的枢密副使冯赟见状,寻思着凤翔节度使、潞王李从珂与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二人的官位和声望高过自己,而且战功卓著,深得军心,平时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觉得可以趁机削弱他们的势力。
于是,他开口道:“陛下,想要收复西川并不难,就怕到时有人趁着大军远征,后方空虚之时,行那僭越之事。”
李从厚望向冯赟,疑惑道:“你是说,有人意图不轨?”
冯赟回答道:“李从珂、石敬瑭二人久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陛下您刚继位不久,恐怕二人未必会尽心办事。”
李从厚心想冯赟的话也有些道理,自己虽然受到李嗣源地宠爱,可是自己的功绩连秦王李从荣都比不了,更何况是胜过李从荣的李从珂与石敬瑭,自己继位,这二人未必心服。
但是,李从厚嘴上却说道:“潞王是我义兄,石敬瑭是我姐夫,他们俩不至于如此吧?”
冯赟向右侧端坐的朱弘昭使了一个眼色。
朱弘昭心领神会,向李从厚说道:“陛下,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何不趁现在潞王与石驸马在凤翔、河东任节度使的时间不长,让他们到其它地方任职。如果二位对陛下您忠心耿耿、没有二心,他们会支持陛下的决定的。”
李从厚听了朱弘昭的话,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就和三位顾命大臣商量起移镇事宜。最后,决定改任李从珂为河东节度使,让石敬瑭调任镇州成德军节度使,以此来削弱二人的势力。
同时,还决定削去李从珂的儿子李重吉禁军控鹤都指挥使的军职,外放到亳州任团练使,调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安彦威为护国节度使,调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张从宾为彰义节度使,由朱弘昭与冯赟二人掌管禁军,只待明日早朝由朱弘昭上奏通过。
李从厚还把在洛阳一座尼姑庵里出家修行的李从珂的女儿李幼澄接入宫中,名为照顾,实为人质,想让李从珂有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