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3.2 下定决心

亚平宁半岛中部,托斯卡纳内陆,阿诺河穿过佛罗伦萨,经过一片谷地,浇灌大地。

以粉红色、绿色和奶油白三色的大理石砌成的百花大教堂是佛罗伦萨的地标,展现着女性优雅高贵的气质,百花大教堂与罗马帝国的万神殿、文艺复兴盛期的圣彼得大教堂,并称古代欧洲的三大穹顶。大教堂穹顶上的巨型壁画《最后的审判》是16世纪艺术巨匠瓦萨利的心血之作。

米开朗基罗在计划设计圣彼得大教堂的圆顶时曾说过:“我可以盖个比翡冷翠教堂圆顶更大的圆顶,但绝无法及上它的美。”

对面是一座高塔,一个四角形的柱状塔楼,把粉红、浓绿和奶油三种颜色,以几何学的配色方式调合,和旁边的百花教堂十分和谐,底部还有精致的浮雕,内部有楼梯可达顶部,共有290阶。

百花大教堂往旁边走个几百步,这里有一块坡地,小山上面优雅的矗立着皮蒂宫,从外面看去这里就是一座石头砌好的楼房,远远望去,图通几块石砖立在那里,和对面房子的黄色形成了对比,一边是暗淡消沉的灰色,一边是明亮鲜活的黄色。唯一可以称得上雕饰的是巨大坚固的拱顶下面的狮子雕像。

热腾腾的食物香气连绵不断从窗户里面飘来,托斯卡纳大公一家人在里面吃饭,今天桌上只有两个人。

妻子玛丽担心自己的大儿子,几日前动身前往港口迎接,按照前往的时间,明天就应该回来了。

这是一个高大宽敞的大厅,穹顶显得欲比天高,大厅中间悬挂着晶莹剔透的玻璃制成的水晶吊灯。

吊灯下面是长长用名贵木头当时的优秀工匠福勒尼斯塔亲手打造的餐桌,餐桌上是面包,切好片的摆在餐盘上,面包附近是这个季节的水果,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餐盘上面摆好的是刚刚厨师出锅的精心风干腌制然后在铁板上烤制的牛排,每一口咬伤去,都饱满多汁,红色的肌肉组织液从嘴边淌下。

费迪南多抖着腿,地上传来咔呲咔呲的响声,四周不断回响。

如果是平常,利奥波德势必要先训斥孩子一顿然后安慰他,但今日不同,他看得出来,孩子内心有事。

费迪南多再三琢磨,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对利奥波德说道,

“父亲,我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利奥波德切下一块牛排,塞到嘴里面,细嚼慢咽,

“这是件很冒险的事情,我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我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些做出一些成就,但我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平淡的日子,我不能在过着平淡的日子了,再这样我就没有勇气去挑战命运了。”

“命运,我们家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挑战命运。作为托斯卡纳大公国的继承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别说欧洲了,就算是整个世界,能有多少个过得比我们好?欧洲的其他贵族比起来我们不差,那些其他地区的权势滔天的土著又有几个过的比我们好。费迪南多,我的孩子,有梦想是好事,但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一下。”

利奥波德不解。

费迪南多紧锁眉头,带着一丝愁容,

“不,现在的日子确实好过,但好日子要到头了,我希望闯一闯。”

“有神圣罗马帝国的庇护,托斯卡纳从不担心外敌。佛罗伦来说不需要军队抵御外敌,只要维护秩序就够了,好日子怎么会到头了。”

“我们的确暂时不会面对外敌,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巴黎的革命已经开始了。”

“我听说了,所以我给予饥饿的人以面包。”

“那些带领革命的人也是没有面包吗?他们等待底层人民的暴乱不过是为了更有底气的发动革命,而不是底层人民暴乱导致革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尼德兰已经发生了革命了。”

“奥地利的军队已经和普鲁士的军队一同去镇压了,不是吗?就算那儿再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必为这些担心,我的孩子。”

利奥波德的想法已经有些摇摆,惯性下却仍在宽慰自己的儿子,他也开始思索这件事,“你是说意大利也会革命吗?放心,平民已经吃饱了,没有力气跟着那些野心家暴乱的,他们站在我们这一边。”

费迪南多站起来走到墙角,那里挂着一副壁画,上面描述的是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

“火种已经点燃了,就算杀死普罗米修斯,大火终将燃起,变成熊熊烈焰,燃烧整个大地,响彻整个世界,就算把容易点燃的木柴拿走,也早晚有一天火焰会蔓延过来的。现在罗马的故土上,不是因为我们这里更加强盛所以没有火焰,而是我们已经落后了,先进的人类已经获得了火种,而我们就在火堆附近,早晚有一天我们的人会为了进步把火焰带过来,你挡得住野心家却挡不住人的进步之心,我的父亲。”

“那么为什么不劝我试一试呢?英国是最先点燃火种的,所以有了君主被绞死,虽然现在的英国依旧是一个拥有君主的国家,其实和没有君主的国王依旧别无二致了,只是英国太大,野心家太多,国家首领只有一个,需要一个名义上的首领罢了。

英国取消了美洲大陆的税负,他们已经看到了不好的未来,却依旧没能阻止,火焰已经蔓延过去了,法国人从自己身上抽出柴火加大火势,美洲大陆的火焰就再也无法浇灭了,就像普罗米修斯传给人类的火种,已经无法浇灭了。

法国人也同样引火烧身,不,他们的火焰早就点燃了,只不过草原足够大,烧的不够快,时间不够长,神圣罗马帝国也阻挡不了这股风潮。

可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劝我试一试呢?”

利奥波德这时也听明白了。他在问儿子费迪南多,也在问他自己,这是在询问自己内心的答案。

从前的自己不过是托斯卡纳的大公,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有父亲母亲挡着,父母为他在家国大事面前建筑了一面遮风挡雨的墙,父母离去,还有哥哥约瑟夫,如今约瑟夫去世的消息刚刚传来,由于兄弟无子嗣,他成为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继承人,他是还未上任的神圣罗马皇帝,奥地利大公,匈牙利国王。

以前从未深思过的问题如今被儿子问出来,他才慢慢思考这些事情。

利奥波德一直无法理解哥哥为什么要迫不及待的改革,神圣罗马帝国可谓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几个国家之一,只有俄国和神圣罗马帝国一样把君主叫做皇帝,就算是英国也只是国王。

可是约瑟夫他在国内推行一系列激进的改革措施,包括废除农奴制,建立统一的国家机构,剥夺帝国境内各天主教主教世俗权力等,阻止教皇干预帝国事务,迫不及待的想做成一切。

他在加利西亚、布科维纳、匈牙利和西本比尔根建立德意志移民区,奖励依附地区德意志贵族地产和德意志资本的发展,优先录用德意志人为文武官员;推行保护关税政策,奖励发展工商业,增加财政收入;

1781年颁布关于宗教政策的《宽容令》,1781~1782年颁布谕令,废除世袭领地内的农民人身依附关系,实际上废除了农奴制。把自己从父皇那里继承的巨额遗产捐献给了国家,从而使帝国的财政达到收支平衡。

后来在1789年他下旨农民必须被支付工钱而不是义务劳动,这些政策遭到贵族的强烈反对。在同天主教会的斗争中,他曾建立国家培训司铎的学院,剥夺主教的权利,限制主教同教皇的通讯联系。他解散了700所不从事教育或者医务的修道院,迫使3.6万名修道士离开修道院。教皇庇护六世为此特地与1782年3月来到维也纳,约瑟夫拒不让步,教皇因此不再称他为“教会的儿子。”1786年颁布《民法大典》,确立在法律面前宗教平等,并允许新闻自由,但实行严格的书报检查制度,建立起警察组织。他在1787年废除了死刑,这项改革直到1795年依然执行。他强迫臣民接受新的生活方式,但在奥属尼德兰和匈牙利等传统影响很深的地方遭到顽抗。

为了提高全体公民的文化修养,初级教育对于所有男孩和女孩都是义务的,高等教育也被少数人所选择。

约瑟夫二世还给那些有天才的穷学生提供奖学金,并且允许为犹太人和其他宗教信仰的人创立少数学校。在教育体制确立后,他竭力为维也纳大学聘请最好的学者和科学家。

当叶卡捷琳娜向奥斯曼土耳其的塞利姆三世宣战时,他征集了25万大军一同参战,但恰在此时,奥属尼德兰爆发反改革起义,他只好返回维也纳,发现众叛亲离,被迫取消了一些改革措施,他为臣民谋取自由和福利的一切努力似皆成为徒劳,他受到沉重打击,一病不起。死时既无妻子,又无儿女,也没有情妇,是一个为国家奉献了一生的改革者。

现在利奥波德明白哥哥的良苦用心了,帝国处于崩溃的边缘,改革可能会崩溃,但不改革却一定会崩溃,他一直以为只要维持现状就好了,可是世界变了,神圣罗马帝国怎么可能不变呢?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想到他们兄弟之间的常用对话,他的哥哥在听取他所谓温和的建言时候,是不是也想着的是,

“我愚蠢的弟弟啊。”

一时间,利奥波德有些想哭,但在儿子面前他不得不装作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