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毛泽东百年祭”

——概念的内涵与外延

武大郎是卖什么的?不同时期有过不同的回答。在中央电视台电视连续剧《水浒传》播出前,很多人说:“这还用问?谁不知道武大郎卖烧饼呢?在电视连续剧《武松》和其他许多戏曲里不都说武大郎卖烧饼吗?”

翻一翻施耐庵的小说《水浒传》,那上面明明写的是卖“炊饼”,而不是卖烧饼。把卖炊饼说成卖烧饼,那是想当然。要知道,在上世纪70年代末复旦大学的教授在上古代汉语课时就曾认认真真地讲解:“炊饼者,馒头也。”

《水浒传》作者施耐庵是明朝人。有的文章考证说,明朝有本书把面食分成三种:煮的面食如切面叫汤饼;蒸笼里蒸出来的叫笼饼,又叫炊饼,就是今天的馒头;炉子上烤出来的面食叫胡饼,也就是烧饼。可见,武大郎卖的是馒头而不是烧饼。《水浒传》电视连续剧播出后,这才成了现代人的常识。

使用一个概念,就要弄明白这个概念的意思,它有哪些含义,适用于哪些对象。从逻辑上来说,就是要掌握概念的内涵和外延。

概念的内涵是指概念对事物的本质属性的反映。概念的外延就是具有概念所反映的本质属性的那些事物。例如,“人”这个概念的内涵是会制造生产工具的动物。它的外延是指古今中外的所有的人。又如,“语言”这个概念的内涵是指由词汇和语法构成的系统,是人类交流思想的工具,它的外延是包括汉语在内的世界上的一切语言。

瓜田在《新闻出版报》上撰文指出,1993年年底,纪念毛泽东诞辰一百周年的时候,有几家报刊竟先后出现“毛泽东百年祭”字样的文章。作者指出“纪念诞辰百年”不是“百年祭”。

什么是“百年祭”?所谓“百年祭”是指一个人生命终止满百年之后的祭祀。郭沫若先生1944年在延安时曾写过《甲申三百年祭》,是为总结三百年前李自成农民起义失败的历史教训而写的。毛泽东主席的“百年祭”应在2076年。如果1993年就搞“百年祭”,意味着1893年生的人于出生之日就被“祭”起来了。这既荒谬也不敬。

造成这一错误的原因是混淆了“诞辰百年”与“百年祭”中的两个“百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当一个人活着的时候,谈论他今后的去世往往用委婉语词“百年”,如说“某人百年后怎样”;一个人没有活到百岁,从出生时算起满百年,于是有“纪念诞辰百年”一说,但是在“百年祭”中的“百年”则约定俗成地解释为“去世后百年”。同一语词在不同的语境中往往表达不同的概念,有不同的内涵和外延。

《新民晚报》2005年2月23日A版夜光杯栏目刊载题为《彭文应先生百年祭》的文章,文章说到“看过《彭文应先生百年诞辰纪念册》全文”。可见是彭文应先生诞辰已满百年,而不是谢世已经百年。

毛泽东主席的儿子毛岸青去世后,中央电视台一位著名主持人采访毛岸青之子毛新宇,对毛岸青去世表示哀悼说:“家父去世,深表哀悼。”《扬子晚报》说,这一口误“被传遍全世界”。也许是情急之下,央视主持人把“令尊”说成了“家父”。

不了解某一个概念的内涵与外延而盲目地使用,难免要闹笑话。

山东军阀韩复榘不学无术,又好附庸风雅。据说,有一次他到某大学作演讲,信口开河说:“今天到会的人十分茂盛,敝人实在很感冒,你们都是大学生,懂得七八国的英文,我不懂这些,今天真是鹤立鸡群了。”这是编出来的笑话还是实有其事,笔者无从考证。

“茂盛”指植物长得多而好,怎么能用来形容人呢?“感冒”是疾病,并非表示情绪的概念,纵使算作修辞学上的借代,也是词不达意,它表示“反感”而不是“感动”。“英文”作为语种,世界上只有一种。虽说美国英语与英国英语大同小异,也不至于有“七八国”之多。这个大老粗既要硬充“谦谦君子”,又以“鹤立鸡群”自诩,真是语无伦次!

你见过会爆炸的副食品吗?也许你会觉得问得很奇怪,会爆炸的东西怎么能成为副食品呢?要知道还真有过专卖这种东西的副食品商店哩!

1956年,在海南岛某城镇,所有店铺都没有字号,一律挂上“副食商品第×门市部”招牌。“副食商品门市部”,顾名思义是卖食品的。顾客们走进副食商店第三门市部,竟是个药铺。走进第二门市部,除了副食品外,还有草帽、木屐、铁丝、炮仗等,是个杂货铺。这种名不副实的招牌,弄得顾客啼笑皆非,也给门市部本身增添了不少的麻烦。《人民日报》为此专门写了一篇短文,以纠正这种名不副实的现象。

20世纪80年代初,在宣传婚事新办时,有的报刊却把“集体婚礼”写成了“集体结婚”,这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结婚,是男女两方结为夫妻的行为。婚礼是为这种行为举行的仪式。所谓“集体结婚”有它的特定意义,就是指十几个以至几十个青年男女群居。把“集体婚礼”误写成“集体结婚”,不是与西方某些颓废青年的荒唐行为混为一谈了吗?当时《人民日报》专为此发表读者来信加以纠正。

可是,最近几年“集体结婚”的提法又开始流传起来。某报转载马来西亚一则《五兄弟同时取五姐妹》的消息说,“难得的是五对恋人均赞成集体结婚”。

1994年,上海举办了离婚的集体仪式,可是某文摘报的标题竟然是《闸北区法院举行别开生面的集体离婚》。

报载“集体结婚”的始作俑者要追溯到上世纪30年代中期。为了变革中国传统的婚嫁仪式,提倡节俭,某报说南京市政府共举办过八届“集团结婚”。

“征婚”不等于“结婚”,本来是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可是,有位19岁的农村男青年在某杂志上发表“征婚启事”,没料到引来当头棒喝。有篇文章批评说:“不管这个小伙子各方面的条件如何出众,替他觅妻子却实在要不得”,因为“我国现行婚姻法明文规定了男性公民的法定结婚年龄不得低于22周岁”。类似的批评早已有之。端木昌撰文《征婚不等于结婚》,标题就点明了“征婚”与“结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婚姻法规定了结婚年龄,而没有规定征婚年龄,19岁的男青年征婚虽说早了点,但与违法还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在中学生的作文中,混用“发现”与“发明”的错误曾经不少见。有的学生在作文中写道:“我国古代数学家祖冲之比欧洲人早一千多年发明了圆周率。”圆周率是客观存在的数,它是不能“发明”的,用“发现”就准确了。

关于“发现”与“发明”,还有个鲁迅嘲笑论敌的故事。鲁迅在一篇文章中曾批判一班“最恨科学”而又“好讲鬼话”的人。他们故意捣乱,把科学东拉西扯,羼进鬼话,弄得是非不明,使科学也带了妖气。他们说:“精神能影响于血液,昔日科希博士发明霍乱(虎力拉)病菌,有某某二位博士反对之,取其所培养之病菌,一口吞入,而竟不病。”

鲁迅揭露他们连基本的事实也搞错了:是“发现”而非“发明”了真霍乱菌的科希,为了证明别人发现的是假菌,而毫不畏惧地把对方的菌吞了。鲁迅还特地指出,“查出了前人未知的事物叫发现,创出了前人未知的器具和方法叫发明”。鲁迅通过阐明概念的内涵,嘲讽了论敌的无知可笑。

概念的内涵与外延相互对对方有所规定,一定的内涵有一定的外延与之相应,因为只有具有内涵所反映的本质属性的事物才属于这一概念的外延。反过来也可说概念的外延也决定了概念的内涵,因为内涵是外延所指的事物所共有的本质属性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