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南抚夷越

刘邦当上皇帝以后,就一直在忙于巩固政权,他用尽各种办法消灭了所有对他有威胁的异姓诸侯王。然而,此时在偏远的岭南之地,还有一位自立为王的人,他所建立的南越国尚且迟迟没有臣服于大汉。

秦征百越

南越国的建立者名叫赵佗,他是河北真定(原名东垣,后被刘邦改名真定,即今河北石家庄市正定县)人。赵佗原为秦朝将领,曾两次担任过秦征百越之战的副帅。

远古至秦时,长江以南沿海一带为百越之地,在这里居住的部落被先秦中原人称为越人,因其支系部落众多,故称“百越”。越人远离中原文明,故他们的文化和生产力都比较落后。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除了北上修建长城,打击匈奴;还南下开发岭南,平定百越。始皇帝二十八年(前219年),秦始皇任命屠睢为主帅、赵佗为副帅,率领五十万大军南下平定岭南。屠睢因为滥杀无辜,激起了当地越人的顽强反抗,屠睢也被越人杀死,第一次征岭南失败。

始皇帝三十三年(前214年),秦始皇任命任嚣为主帅、赵佗为副帅,再次对岭南展开征讨。有了第一次征讨的经验,这一次进军就要顺利得多,每当秦军占领一地,便将部分移民留驻此地,以稳定大军后方的根据地。秦军所到之处,兵锋凌厉,势如破竹,很快就征服了今两广之地的大部分地区。

秦军占领岭南后,秦始皇很快在此处设立了桂林郡(今广西省)、象郡(今广西南部、越南北部)、南海郡(今广东省)等三郡,正式把岭南之地纳入了秦王朝的版图。

南越武王

秦政府任命任嚣为南海郡尉,以番禺(今广东广州)为郡治,负责管理岭南三郡;任命赵佗为龙川(今广东省河源市)县令,辅佐任嚣一起治理岭南之地。

任嚣与赵佗的治理卓有成效,他们缓和了当地越人与汉人之间的矛盾,从中原带来了先进的文化与生产力,极大地促进了岭南地区的发展。后来,秦末农民起义与楚汉战争相继爆发,四方诸侯并起,中原陷入战乱。

秦二世二年(前208年),任嚣病重即将离世,他临死前把赵佗召来对他说道:“秦朝暴虐无道,天下百姓苦秦久矣。听闻陈胜、项梁等人已经举兵反叛,他们像猛虎争食一样争夺天下,中原动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宁。我们南海虽然地处偏远,但是我仍然担心各诸侯的军队会到这里来侵夺地盘。我打算发动军队切断中原通往这里的道路,自我加强防备,等待天下局势出现变化,然而此时我却已经病得很严重了。番禺城后有险要的山势,前有大海作为屏障,东西幅员几千里,还有大量的中原人辅佐治理(此时中原各地战争激烈,有不少汉人南下避祸),凭借这些完全可以建立一个国家。我观察郡中的各级官员,除了你之外没有谁能够委以重任,因此才召你前来,把大任托付给你。”

任嚣说完就写下了委任文书,将南海尉的职权托付给赵佗,随后他就去世了。

赵佗接任后立即按任嚣所说得那样切断了前往中原的通道,聚集兵力自守,将秦朝所设立的不听话的官员诛杀掉,然后任用自己的心腹为代理郡守。

秦朝灭亡后,赵佗又进兵攻打吞并了桂林郡与象郡,建立了南越国,自立为南越武王。

臣服大汉

刘邦平定天下后,因为中原百姓长期经受战乱,劳苦困顿,接下来他又着手清理异姓诸侯王,所以一直没有理会赵佗。

汉十一年(前196年),刘邦派中大夫陆贾出使南越,前去说服赵佗归附汉朝。陆贾带着刘邦赐给赵佗的南越王印,坐着马车,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南越。

没想到赵佗在接见陆贾时却显得极其不礼貌。赵佗的头上盘着南越族的头髻,伸开两条腿像簸箕一样坐在那里。他这是明摆着想给陆贾一个下马威。

陆贾对他劝道:“你本是中原人,你的亲戚、兄弟、祖先坟墓都在故乡。而今你却违背天性,背叛父母之国,将华夏礼仪抛弃,想以南越弹丸之地抗衡汉朝天子,你即将大祸临头了知道吗!”

看着赵佗没有反应,陆贾又将刘邦拿出来大肆吹捧了一番:“当今陛下雄才大略。当初秦朝不行德政,各地诸侯豪强全都起兵反抗,只有当今陛下能够率先进入关中,夺取咸阳。项羽背叛盟约,自称西楚霸王,可以说是极其强大。但陛下从巴蜀起兵后便横扫天下,消灭项羽,五年之间,平定海内,此非人力所及,而是天意如此!”

眼看赵佗有些害怕了,陆贾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天子知道你在南越称王,文武将相都请求发兵将你剿灭。然而,天子怜悯百姓刚刚经历过战乱之苦,因此暂时不予发兵,派我前来授予你南越王的印信与符节,你应该恭恭敬敬,亲自到郊外去迎接我,面向北方称臣才是!”

赵佗默不作声,陆贾知道应该说点严重的,让他知道害怕,于是接着说道:“没想到你居然依仗着南越偏远,想要在此负隅顽抗,天子如果知道了,一定不能容你!朝廷会将你祖先的坟墓挖掘烧毁,将你留在真定的宗族杀光,然后再随便派遣一名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压境。到那个时候,南越人必定会将你杀掉而投降汉朝!”

赵佗神色惊恐,连忙起身谢罪道:“我久居蛮夷之邦,礼仪生疏,请陆大夫见谅!”

赵佗给陆贾献茶,笑着问道:“我与萧何、曹参、韩信比起来,谁更加贤能呢?”

陆贾刚才说了那么多赵佗的过失,此时也应该给他点面子,于是答道:“大王您似乎比他们更贤能一些。”

赵佗得寸进尺,接着问道:“我与当今皇帝比起来,谁更加贤能呢?”

陆贾断然答道:“当今天子继承了三皇五帝的伟大事业,统治中原。中原的人口数以亿计,土地方圆万里,且位于天下最肥沃富饶的地区,车辆密集,物产丰盈,政令统一,这是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景象。现在您只不过拥有几十万蛮夷之众,土地不是山峦崎岖,就是海滨水涯,只不过相当于汉朝政府所下辖的一个郡而已,您怎么能和当今皇帝相比呢!”(继五帝三王之业,统理中国。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居天下之膏腴,人众车舆,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泮未始有也。今王众不过数十万,皆蛮夷,崎岖山海间,譬若汉一郡,王何乃比于汉?)

赵佗听完以后大笑道:“我没有机会在中原起兵,所以才在这里称王。假使当初我也在中原地区,怎见得就不如汉皇?”

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陆贾没有再继续说话。赵佗非常欣赏陆贾,于是便设宴与陆贾一起开怀畅饮。

宴饮连续举行了几个月,赵佗说道:“南越这个地方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辛亏陆大夫来此,让我每天都能听到之前未曾听过的事情。”

赵佗把价值千金的宝物装入袋中送给陆贾,并接受了汉朝政府的册封,向汉朝称臣。陆贾返回长安报告,刘邦非常高兴,将陆贾封为太中大夫。

陆贾著书

除了担任外交家,陆贾还是西汉初期著名的思想家与政治家。

陆贾时常在刘邦面前谈论《诗经》与《尚书》,张口闭口都是子曰诗云。这对于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刘邦来说很是反感,刘邦不耐烦了,破口叱骂道:“老子我是在马上依靠武力夺取天下的,哪用得着什么《诗经》、《尚书》!”

陆贾反驳道:“在马上可以夺取天下,难道也可以在马上治理天下吗?当初商汤、周武王都是逆上造反凭借武力夺取天下,然后顺应形势依靠文治来守住天下(逆取顺守)。只有文武兼用,才是使国家实现长治久安的唯一办法。从前吴王夫差和晋国的智伯(注:智伯为晋国六卿之一,实力最强,但后来被韩赵魏三家所灭)都是由于穷兵黩武而败亡;秦朝也是因为太过相信武力而被灭掉。假如秦朝在统一六国后就实行仁政,效法先圣,陛下如今又怎么可能拥有天下?”

刘邦的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色,对陆贾说:“请陆先生试着为朕著书,谈论秦朝为何会失去天下,而朕又为何能得到天下,以及国家兴亡成败的道理。”

于是陆贾就对国家存亡的要旨进行了大略的阐述,一共撰写了十二篇。他每写完一篇就立马上奏给刘邦,刘邦全都称赞叫好,甚至连左右的侍从们看了之后都跟着齐呼万岁。

陆贾所著的这部书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政论散文集——《新语》。在此书中,陆贾主张“行仁义,法先圣”,礼法结合,同时加入道家的“无为而治”思想,为西汉前期的统治思想确立了一个基本模式,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汉初“文景之治”的历史局面。

刘邦死后,吕雉临朝掌权,她下令禁止向南越国出售铁器和其他物品,赵佗与汉朝中央政府的关系一度恶化,他公然自立为“南越武帝”。吕雉死后,汉文帝刘恒即位,陆贾再次受命出使南越劝说赵佗归汉。他向赵佗晓以利害,赵佗再次被他说服,去除帝号,再次臣服于汉。(注:赵佗活了一百多岁,南越国共存在九十三年,后被汉武帝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