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咸阳,咸阳宫之中。
穿过了一条由无数身着墨色甲胄的秦军士卒值守两旁的大道,秦相张仪的身影最终出现在了一座大殿之外。
只是令秦相张仪有些始料未及的是,往日里自己来去自由的这一处地方,今日里却是出现了拦路之人。
“相国且慢,王上吩咐没有他的诏命,任何人不得进入这大殿之中。”
望着前方身着一身墨色甲胄、脸上满是肃然之色的秦国将军,秦相张仪的脸上先是浮现了一丝错愕,然后那阵错愕很快便化为了郑重之色。
“还请将军通禀王上,就说张仪有要事求见王上。”
“这……”
张仪这话刚刚落下,站在其对面的秦国将军眼中一道为难之色浮现。
锐利的视线在面前的秦相张仪身上好好打量了一番,眼见着他满脸的郑重之色,这名秦国将军最终已然作出了决定。
“还请相国稍待,末将这就去通禀王上。”
话落也不管身后的秦相张仪有何反应,这名将军转身便向着身后那一座大殿之中走了过去。
快步越过大殿的殿门,穿过殿中偌大的空阔之处,这名将军最终站在了秦王嬴驷的床榻之前。
此时此刻,躺在床榻之上的秦王嬴驷已然没有了曾经那种气吞天下的王者之气,病痛的折磨已然将他曾经旺盛的生命力消磨了大半。
缓缓睁开已然十分沉重的双眼,秦王嬴驷看着眼前的秦国将军轻声问道:“何事?”
“启禀王上,相国在外求见王上,说是有要事求见。”
耳畔之中响起那一个此前不知响起过多少次的名字,再听到张仪有要事来访,秦王嬴驷眼中努力泛出了几分气力。
一边向着周围的侍者下令为其整理服饰,秦王嬴驷一边对着身前的这名将军轻声说道:“去请相国进来。”
“诺。”
这一声轻诺之后,这名将军转身走出大殿。
不过多久,这名将军的脚步再次在大殿之中响起,而这次他的身后却是多了如今的秦国相国张仪。
“臣张仪,拜见王上。”
“相国免礼。”
耳畔出现了秦王嬴驷的声音,当秦相张仪正要起身之时,他的眼中却是忽然浮现出了几分愕然。
虽然声音依旧是那个声音,但是今日秦王嬴驷所用的语气,比较以往却是相差许多。
轻轻抬起头,用自己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前方的秦王嬴驷,秦相张仪这才有些愕然地发现今日的秦王嬴驷却是比上次相见之时苍老了许多。
“王上,您……”
面对前方相国张仪明显有些变幻的话语,身体已然虚弱到极点的秦王嬴驷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寡人无碍,相国莫要担心。”用着听着无比虚弱的语气,说着无比苍白的宽慰话语,秦王嬴驷带着注视着眼前的秦相张仪。
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好像是为了转移话题,秦王嬴驷看向相国张仪轻声问道:“刚刚寡人听说相国此番是有要事,不知是为了何事?”
“王上,您……”
看着前方王座之上那明显状态不对的秦王嬴驷,秦相张仪还准备询问一些什么。
但是秦王嬴驷刚刚询问的那一番话语,却是让他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事情之上。
想到那件事情,秦相张仪轻轻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竹简,顺势将他递到了侍立在一旁的一名侍者手中。
眼见着前方的秦王嬴驷从侍者手中接过竹简仔细端详,秦相张仪躬身一拜沉声说道:“启禀王上,在赵国的支持之下,曾经燕国派往韩国的质子公子职,在数月之前已然回到燕国都城蓟城并且登上了燕王之位。”
“公子职……赵国……”
轻轻将手中的这一卷竹简卷起,秦王嬴驷喃喃自语了几句之后,便将这一卷缓缓放在了身前的几案之上。
就在其下方的秦相张仪以为秦王嬴驷要针对这件事情作出什么决定之时,上方的秦王嬴驷却是忽然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导到了另外的地方。
“相国啊,还记得你和寡人初次相见的景象吗?”
“当然记得。”听到秦王嬴驷提出这个问题,秦相张仪脸上却是浮现了几分怀念之情,“十七年前,张仪穷困潦倒、流落咸阳。承蒙王上看重,张仪这才有幸为秦国效命。”
听完了秦相张仪这一番话语之后,秦王嬴驷似乎也是回忆起了十数年前的那一幕幕,眼中一阵唏嘘感叹之意缓缓浮现。
“是啊,这都已经十七年了。”一声感叹之后,秦王嬴驷注视着秦相张仪一脸郑重地说道:“十七年来,相国为我秦国四方奔波,可谓是劳苦功高。秦国能有张仪,是寡人之幸,是我秦国之幸。”
话说到这里,秦王嬴驷的双眼之中几分悲戚之意缓缓浮现,与此同时只听他话锋一转。
“只是,寡人与相国这一对君臣,恐怕是做不长久了。”
耳畔响起秦王嬴驷的这一番话语,秦相张仪眼中的那份悲戚之意却是越发重了。
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呜咽,秦相张仪轻声说道:“王上,臣……”
片刻之后,秦相张仪迈着有些艰难的脚步,缓缓走出了这一座他曾经无数次走入的大殿。
与此同时,他的耳畔不断回响着刚刚秦王嬴驷的一声声叮嘱。
“相国,寡人恐怕是不行了。寡人去后,荡儿为王,还请相国像辅助寡人一般辅助荡儿。”
今日,这一番路途却是特别的漫长,直到许久之后秦相张仪这才缓缓走出了这一座咸阳宫。
停下脚步,缓缓回望着身后这一座咸阳宫,秦相张仪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坚定的神情。
“王上,臣张仪遵令。”
另外一边,眼见着秦相张仪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自己面前,秦王嬴驷先是重新拾起了那一卷竹简看了数眼,然后向着身旁的一名侍者轻声下令。
“传寡人之命,请严君入宫。”
“诺。”
听到秦王嬴驷的这一道命令,这名侍者哪里敢有半分迟疑,轻诺一声之后便快步离开了这一座大殿。
许久之后,等到严君嬴疾跟随着这名侍者的脚步进入这座大殿之时,他看到的已然是虚弱到极点的秦王嬴驷。
严君嬴疾没有想到,只是短短半月不见,自己那位曾经是那般英武的王兄竟然会变成这般虚弱的模样。
来不及多想什么其他的东西,严君嬴疾快步走到了秦王嬴驷的床榻之前,一把就抓起了对方已然十分虚弱的手。
感受到手中那一份温热,秦王嬴驷缓缓睁开了双眼,带着几分笑容对着眼前的严君嬴疾说道:“疾弟,你来了。”
“王上,这是……这是……”
“没事,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理,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一边轻声安慰着眼前的严君嬴疾,秦王嬴驷一边努力地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放在了严君嬴疾的手上,“只是寡人担心寡人去后,荡儿年轻恐怕无力服众,还请疾弟一定辅助好荡儿。”
“疾弟,荡儿和秦国便交给你了,替我看好秦国。”
“王兄放心,嬴疾定当为恪尽职守,辅助太子治理好秦国。”说完这一番话语之后,严君嬴疾的脸上已然是有一道泪痕轻轻浮现。
“另外,稷儿……”
……